晚饭的时候,芳姐果然做了几个新奇的菜。
“慢慢,你尝尝。”芳姐对这个霍家的表小姐一向喜爱的紧,她不管她来祖屋什么目的,总归能见到她就是好的。
“好,芳姐,你也吃。”慢慢也不客气,夹了一口菜,尝一尝,果然味道不错,她竖起拇指点了个赞。芳姐笑得眼角都是皱纹。
霍景兮看着大家一派和乐,心想此时倒是个好时机。
她突然放下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声叹气顿时把大家喜悦的气氛打破了,芳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根叔眼皮子耷拉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继续吃他的菜。有润似乎全然不觉,依旧吃得欢快。
霍景千放下筷子沉声问道,“景兮,好端端的,你叹什么气?”
霍景兮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哥哥,每次回家我都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没出嫁的时候,咱们家的人多,每次吃饭一大桌子人,热热闹闹的,真好。”
霍景千一抬眼皮子不紧不慢地说道,“三十年前你和父亲闹着嫌家里人多眼杂非要搬出去住,父亲拗不过你,也随了你。景兮,你得到了你所珍视的自由,你该高兴才是。”
霍景兮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争辩了一句,“我那时不是年纪小嘛。”
“对啊,老爷,小姐能念起祖屋的好来,也是一件喜事。这几年小姐总是回来看您这个哥哥,您心里不也开心得紧嘛。”芳姐在旁边劝了一句。
霍景千点了点头,说道,“我是挺开心的。”说着他看了一眼霍景兮,继续说道,“景兮,吃饭吧。有些话,就别说出来了。”
霍景兮心里堵得慌,一时情急,也顾不得许多了,脱口而出道,“哥哥,我听说您给有润找了个媳妇儿,有这事吗?”
“有。我已经让雪玉带她来家里了,我也同她见过面了,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过段时间,选个好日子,就让两个孩子把婚礼办了。”
“哥哥,我今天碰巧见到她父母了,您别嫌我说话难听,就那种市井小民,一股子俗不可耐的气质,真不能和那种人攀上关系,更遑论成为亲家了!”
“景兮!”霍景千呵斥道,“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霍景兮吓了一跳,涨红着脸不甘示弱地低吼道,“父亲如果底下有知,知道您为了一己私欲给霍家找了一个下贱人家的女儿,他死不瞑目!”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在大厅里响起。
桌上的人全都停住了动作,就连戚有润,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到大家的气氛似乎不太妙。他嘴里还含着一块红烧肉,惊惶地抬起头,大睁着眼睛一脸茫然。
“老爷…”芳姐快步走过去拉住了霍老爷子的胳膊,低声埋怨道,“您怎么能对小姐动手呢…”
霍景兮脸上的表情在刹那间,由震惊变成了委屈与愤怒。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如父如兄的哥哥竟然为了外人,给了她一耳光。当下她羞愤难当,抬手散落了眼前的饭菜,碗碟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碎了一片。
“慢慢!我们走!”她大喝了一声。
秦慢慢迟疑地看了一眼霍景千,霍景千一脸疲惫地对她点了点头,她这才站起来,对着一桌长辈弯了弯腰,搀着妈妈离开了。
“猴子,你去送送。”霍景千说道。
猴子“嗯”了一声,跟在她们后面走了。
一时间,大厅里谁也没说话。
良久,霍老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斜靠在椅背上,缓缓地说道,“阿根,你明天去陈家,告诉他们,下个月找个日子就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办了。”
“这么快?”根叔有些惊讶。
“你照办就是。”
根叔便不再说什么了。
深夜,霍家大院的人都睡下了,主院一处厢房内,还有两个人在灯下细细地说着话。
昏黄的灯光下,霍景千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一条条,好像是刀刻的一样。
根叔拿了一本簿子在看,时不时念几句给他听,他闭着眼睛听着,枯瘦的手指一下一下打在床帮上。
“老爷,都念完了。”根叔合上簿子,轻声说道。
霍景千睁开眼睛,点了点头。
根叔问他,“您为什么这么急把婚事定下来?是因为大小姐吗?”
霍景千沉吟了半晌,缓缓说道,“是,也不是。阿根,我总觉得我似乎离死不远了。”
“您又胡说。”
霍景千笑了,说道,“阿根,咱们老哥儿俩大半辈子都在一起,可以说和你呆的时间,比和囡囡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这么长时间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为人吗?虚的话就别说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根叔哽了一下,低声说道,“您的身体一向很好…”
“是啊,身体是没有问题…”他顿了一下,有些苦涩地说道,“可是我真的很想囡囡…以前是为了宜凌,后来宜凌没了,我又为了有润苟活到如今…我耽误的时间太多了…恐怕到了地府,囡囡已经记不清我是谁了…”
“景千…你又何必…”根叔握住了他的手,紧紧抓住了。
“阿根啊,如今有一个像囡囡一样美好的女孩子来替我照顾有润了,我终于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