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月宗近沉默良久。
最后,他转开了视线,微微仰起头来,望着夜空。
“……呵。”他说。
简单到用一个拟声词就表达了仿佛许许多多的感想,又仿佛他全部的感想就仅仅只是这么一个拟声词而已;天下五剑之中最美的那一位遥望着夜空,膝前火堆里跳动的火光映在他的胸前和下巴上,照得那些地方明明暗暗,勾勒出一道深刻的光影。
听了他发出的这个音节,柳泉微微侧过头,凝视着他的侧颜,他那被火光映得忽而亮起来、忽而又暗下去的面容和身影的弧线。她默了一霎之后,忽然感到自己有种补充几句的必要;于是她又开了口。
“我这么说,不是因为对副长还怀着什么不切实际的奢望,而是……”
说到这里,她忽而又哽住了。低下头去思考了几秒钟,仿佛没有想到什么完美又十足确切的表述方式,她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嘛,大概就是因为……内心残存的那一丝——正义感吧?”
或许是因为觉得她这句话说得有趣,三日月宗近无声地弯了一下眼眉。
然而笑意远未深入他的眼底。
一阵令人有点尴尬的沉默忽然降临在他们之间。一时间只有他们两人轻轻的呼吸声飘荡在身周这方寸之地,没有人再说话。
仿佛是为了逃避这种令人尴尬不安的氛围,柳泉也丢开手中的木棍,双手往身后一撑,整个上半身微微后仰了一点点,和三日月宗近一样抬起头来望着夜空。
然后,她才发现今夜的天空里居然有很多星星在闪烁。蓝黑色的天穹如同一匹缀满亮片的织缎,就在他们头顶浮动。
时值初夏的夜晚,天空显得很高,完全不受远方大地上炮火的洗礼和影响,夜空呈现出一种高远明净之感;身旁隐约传来淡淡的草木清新的气息,还有夏虫的鸣叫声——一切都仿佛像个与世隔绝的美好幻境一般,和坡下那几乎已经化为人间地狱的战场呈现截然不同的鲜明对比。
她好像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慢慢地翘起了唇角。
没有再试图向身旁坐着的那个人解释些什么——或者她只是想要借着那种“解释”的行为来慢慢厘清自己内心纷乱的思绪——她就那么仰着头望着夜空,曼声悠悠地念道:
“叹兮春之月——”
“平原狭居寝难眠——”
“唯念月色凉”
三日月宗近当然也听到了她念诵的这首俳句。他默了片刻,终于开口打破了自己的那种沉默。
“啊哈哈哈哈。”他温和地笑了。
“人啊,或许就如同这月亮一样呢。”他出其不意地说道。
柳泉:“……诶?!”
她惊讶地转过脸来望着天下五剑之一。但他却微微侧转了头,目光遥遥望着天际的那一轮明月。
“人的真面目,就犹如月亮的阴晴圆缺。从不同的角度看,会看出完全不同的样貌——”
他漫望着那一轮春夏相交时分的皎皎之月,语气变得有点意味深长。
“也,正如世间事一样啊。”
……
在函馆又经过了几天的潜伏和监视之后,柳泉一行终于等到了虾夷共和国降服的一刻。
站在山坡上,柳泉望着那位几天前还在五棱郭内和她有过一番对话的虾夷共和国陆军奉行大鸟圭介,微微低着头走出五棱郭大门的身影,不知为何,终于叹了一口气。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说道:“大家,回去吧。我们在此已经没什么可以做的了。”
她并没有再去弁天台场确认新选组是否降服。事到如今,这已经不再重要了。
回到本丸之后,柳泉一如既往地拜托一期一振帮她拟定要上交给时之政府的事件过程及出阵详情的报告,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在留守本丸的大家好不容易摆脱了对审神者大人出阵归来、忽然变成了短发造型的惊异和不适应之后,时之政府的意见也被狐之助带来了。
因为后山神社的传送阵原本就算是一颗不定时.炸.弹,所以作为守备那处传送阵的审神者,柳泉及时应对事件的姿态,以及针对前所未见的事态发展作出因应、以非常之手段完美维护历史的处理方法,得到了时之政府的赞赏。
作为奖励,时之政府还破例同意给她放几天假,不为她额外安排什么出阵任务。
女审神者对于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假期表达出了充分的欣喜。并且,她立刻就快活地拟定了一系列如何度过假期的计划。
比如举办了一次本丸赏花大会啦。比如慷慨地给大家放假一天去海边玩啦——当然她本人没去,用的借口是“我不会游泳,又怕晒黑”。
比如,又开始了和邻居本丸的审神者们刷好感度、串门、联谊、天南海北闲聊的交际活动。
虽然审神者这份职业注定了要比普通职业者多承担一些责任、压力和风险——不过在危险地带领导着一座二手本丸的家伙,又是未经时之政府挑选录用的外援型人物,本身就自带一些其他同僚的好奇光环;柳泉最近过得这么悠闲,还正好有时间好好经营一下自己的形象、在别的审神者面前刷一波好感度。
……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