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就是她口中自私自利的、毒蛇一样的男人。
他伸手抱住了面前半人半蛛的怪物,只道:“阿姐,我帮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画面淡去,白烟尘和顾悬环皆是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两人对视一眼,驱散幻境,提着武器来到妖蛛面前。那妖蛛自知中计,更是发狂,铺了漫天的蛛丝。
剑光如雨,银鞭似电,蛛丝被寸寸斩落,白烟尘一脚踢上蜘蛛脑袋,将其击退十余尺。妖蛛狂吼着冲来,白烟尘却道:“省省吧。”
“人堕妖道,除非炼化妖丹,否则一旦无法维持人形,不日便将爆体而亡,你现在这副模样,无论再吸多少精气,都已是秋后的蚂蚱,时日无多了!”
“一派胡言!”妖蛛更加狂躁,“我不会死!我已经是妖,我会容颜永驻,长生不老!”
“别自欺欺人了!”白烟尘不客气地打断,“你炼化妖丹失败,只得不断吸收人的精气,未免连累羌无,你会去很远的地方抓人,但是就连如此也保不住人形,在你第一次于羌无面前露出本来面目的时候,就离你的死期不远了。
“闭嘴!”蜘蛛精语调阴狠,似要冲上来将白烟尘撕碎,后者轻易躲闪,话音不停,“你应当早就死了,我猜猜,是十日前?还是半月前?”
“不许再说!”蜘蛛发了很,目露凶光。
“我知道了,应该就是离水镇发现最后一具少年尸体的时候吧?”
蜘蛛阴恻恻地盯着她,呼哧呼哧地喘气。
白烟尘道:“你是在那时便爆体而亡,魂飞魄散,所以才不能继续杀人。”
“何必还要苦苦维持呢?”白烟尘剑指面前巨大的怪物,冷声道:“蜘蛛妖已经不复存在了。”
风声像是都停驻了片刻。
半晌,那诡异的蜘蛛头颅缓缓褪去,化作人形,露出一双潸潸泪眼。
“所以,我吃了妖丹。”
那人开口,语调与记忆中的女人有十成相似,他神情诡异,模仿着女人的情态,“阿姐一直都存在呀,你看,她还能抱我……”
蛛腿折成诡异地角度,攀附着自己的身躯,男子沉醉地呢喃:“阿姐……阿姐。”
“入梦之术只可窥视本人之念。”顾悬环叹息道:“怪不得只看到你的故事,花楼爹爹,或者该叫你——羌无。”
两人看完入梦画面便已明白,许是羌无接受不了女人的死亡,便在蜘蛛妖灵魂消散之前,吃掉了她的妖丹。因为阿姐曾告诉他,自己就是吃了妖丹才变成妖的,他继承了阿姐的妖力,幻想着阿姐还在人世,模仿她、成为她。
但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虚妄之念。
作为没有功力、不会法术的普通人,他会渐渐被妖力侵蚀神智,最终步入疯狂。
“阿姐嫌我老了,她喜欢我穿鹅黄色……”
“我要给阿姐弹琴,弹她最爱听的《高山流水》”
“阿姐,你去哪!”
羌无拖动着蜘蛛庞大的躯体,仓皇地四处寻找起来,他已然无视了周遭的一切,身体寸寸皲裂,半人半蛛的形态变得不稳,他的脸上浮现出蜘蛛的复眼,神情痛苦地嘶吼:“阿姐,别丢下我!”
白烟尘和顾悬环只看着羌无发疯,妖身崩溃,他已经时日无多了。
“我来了结他吧。”白烟尘忽然开口。她出手果断,长剑直取命门,一剑挑出腹中妖丹。
一切发生得很快,沉浸在癫狂之中的男子戛然而止,他赫赫地喘着气,回头看着白烟尘,似是恢复了一些神智:“是你……”
“我就知道,”羌无的眼中流下泪来,“在花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秘密保不住了。”
他周身燃起绿色的磷火,寸寸坠地的蛛丝也都燃烧起来。
他固执地模仿着阿姐,却深知这一切都只是造化弄人。
本不该是这样的呀。
羌无想起阿姐赠与自己的那把古琴,想起他无意间在琴背面发现的小字——
【赠吾友:毕竟几人真得鹿,一片冰心在玉壶。】
落款是——顾婉君。
本不该是这样的,羌无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曲折,他只是想,或许,他的阿姐本不该变成妖的。
片片磷火中,响起哀婉的曲调,羌无又在弹琴了。
这一次不是高山流水,而是他一直藏在心底,最想要弹给阿姐听的那首歌。
是羌无,最后一个秘密——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最后一星磷火,燃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