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老人延长的手就会冲她的手背咬来。
有一次打得狠了,混着鼻血的提琴摔进地板。
记忆中,那次祖母发了很大的火,把孙女的头发当成出气筒,拔稻草似的干脆利落,让她变成一只小陀螺,在祖母的手底下转啊转,尖叫个不停。
后来,卧室前的树悄无声息高过窗户,阿瑞拉生平第一次实践逃跑的念头。
小女孩幻想自己长出天使的翅膀,跪上窗台,翅膀伸向月亮。加州的阳光把坏木头晒得又干又脆,并不是天使的倒霉虫重重摔进人间的泥巴里,磕得头破血流,在救护车的嘶叫里被送进了医院。
头皮缝了八针,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在消毒水味中散发出无形的恶臭,好像它永远都不会好了。
来上药的护士躲躲闪闪告诉她,病房楼下的停尸间,躺着同天被送进来的祖父。
滋生的罪恶感就像是海水里的气泡,霎时间,胶附张向光明的四肢,带着躯壳深深沉进暗无天日的海底。
葬礼后,工人将窗户缝上了,也将她的月亮缝了起来。
祖母说,祖母的“节拍器”是祖父的心跳,倘若她停下来,祖父便会彻底死去。阿瑞拉日复一日地练着琴,祖父的心跳就像是钢琴沉闷跨越的黑键,机械、苍白、平静,亦是课本上的圆周率。
望不见最后一个数字,休无止境。
哪怕来到哥谭,“心跳”却从未消停,她仿佛在眼前的白骨里看出了祖父的脸,不同于祖母时常责备的眼神,老人的双眼死寂一般,切切照进她的眼里。
杰森忽然觉得胸口猛地抽跳,带着某种不祥的预感,他低下头,阿瑞拉不知道为什么停在原地,眼睫微微颤-抖,仿佛脱力,身体在灰雨中摇摇晃晃。
唤了俩声也叫不回修女的意识,只见她恍然整个身体朝后仰,神父立即让半个身体落空,手臂绷出发硎般流利的线条。
他本能抓住对方的手腕,嗓子蓦然拔干,撕裂出恶狠的声线:
“你-他-妈在发什么疯!?”
这个高度摔下去,非死即伤,杰森想不到任何理由能促使阿瑞拉鬼使神差。
青年的怒吼盛着满满当当的愤懑,阿瑞拉如梦初醒地眨了俩瞬,双眼里的迷茫犹存,好半晌才讷讷开口:“我刚刚好像——”尾音在渐渐苏醒的理智亡佚,修女唇角嗡地收紧,摇摇头,“不,没什么。”
她要是实话实说自己有幻听历史,还不被对方当成疯子来看待。
她打定主意不肯透露半点,青年像是一只小兽,浑身的气焰欲要发作,却在对方灰白的脸色下消弭,他不耐地咋舌,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来这姑娘不太对劲,手指无意识收紧,生怕一撒手她就能滚下去。
“你们没事吧?”
上头传来红罗宾的询问,杰森吐了口气,抬头目测了下距离顶点的高度,估算了下对方的体重,“别动,我把你丢上去。”
“什么!??等等——”
随着视野高速变换,剩下的话变成了惨叫,她的身体陡然腾空,四肢不受控制,连红罗宾的身影都没看清楚,倏地摔进骨堆骨碌碌滚了俩圈,脸和腰相继发出惊魂动魄的痛楚。
“扑哧!”什么被划破的动静。
阿瑞拉狼狈地从地上翻坐起身,嘴里好像生啃了只鱼内脏,半个身体都是麻的,她合理怀疑陶德在公报私仇,竟然用这么下作的方式报复她。
她准备仰天破口大骂,要和那个癔症青年好好论道论道。
“你别动!”
阿瑞拉下意识抬头追寻声源。
刚爬上来的红罗宾满脸焦急,颤-抖的蓝眼睛里,她见到自己的红色卫衣上突兀地扎着一根白骨,就像是烧烤架上炙烤得滋滋冒油的骨肉相连。
哪位兄弟这么客气,初次见面就送她一根肋骨做见面礼?
红罗宾几乎用了他最快的速度赶到她身边,还没开口,金发女率先吐了口血,反射性捂住嘴唇,另一只手则够向骨头,刚圈住光滑的平面就被人一把捉住手腕。
少年的脸色相当难看。
“别拔出来,”他的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语气在急促与责怪之间,“你都吐血了女士!能不能有点常识?”
吐血往往都和伤及内脏脱不了干系,提姆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这么倒霉,大红从来不在细节出错,让她挨着地面滚俩圈卸力,偏偏就有这么个不长眼的肋骨刚好长在那儿。
修女紧接又呕出口血,温热被织物贪-婪地吸进线布,一时间两种颜色分不清彼此,仿佛都来自同个染缸,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一道厚实的阴影将二人遮挡大半,似一种无声的压迫。
她的右手揪住领口,亟待空气滑进气管,模模糊糊对上红头罩的双眼。
再硬核的硬汉眼神都是不会骗人的,他明显吓了一跳,站在原地踌躇不前,比起无动于衷,更像是天塌下来一般,身心受到深深的自责。
阿瑞拉敏锐地尝到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内疚,故意在神父接近时用血糊糊的手掌在对方手背上装作不经意擦了一下,拖出一道暗红的痕迹。
他的体温烧得滚烫,就像是勃发的艾雅法拉火山。
其实也不怎么疼,不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