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开忙活的人,鼻音浅浅道:“我无碍。”
她身子虚弱,怎会无碍?被拒绝的司琴正有些头疼,意外听到驸马清淡的声音来迟道:“见过公主。”
成了亲的人,语气却还如之前陌生。
司琴觉的夫妻之间不当如此。
奈何云浓不计较,满心满眼都是愧疚,她手往前一伸,就是担忧着急的催:“你快起来!往后无须多礼。”
“多谢殿下。”沈含章仍是寡淡。
甚至先云浓碰到他那瞬,人便立直起来。
他自来规矩,不喜人碰,云浓早已习惯,不觉有异。
沈含章站起身也未瞧她,只是目光触及地上,那里淌落着些许她发丝的水珠,原是不想理会的。但念及方才云霁抓着他多有嘱咐……让一个公主新婚便病倒终归不好,只得再次开口道:“更深露重,易入寒气,殿下还是当先绞发。”
明明体贴的话,却被说的如此寡淡。
纵使如此,云浓也很高兴,当即应下一声好,喜滋滋的带着甜蜜。好像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听一样。
吃酒一事,司琴对他原也不满。可如今见沈含章愿意规劝云浓,却稍有改观,暗道这个驸马也不是无可救药。夫妻之间,只要互相有些在意,总能过得下去。
云浓复坐到梳妆台前,自镜中探寻着沈含章影踪。
而沈含章哪怕对此有所察觉,也无话可说,步伐丈量过似的略过主仆二人。
走的风流蕴藉,沉寂且无声。
内室左侧是一整面书架,符合他状元郎的身份。
途径那里,沈含章顺手卷过一册厚卷,往后如松如竹坐在床头,除了翻阅再无动静。
新婚夜对着娇妻无动于衷,反而执迷于书卷。
沈含章怕是第一人。
瞧那潜心的程度,司琴真怕,公主这洞房花烛,莫不是要交代在这儿?
“公主,驸马这……”
“我知你想说什么,也心中有数。”
云浓镜中自沈含章身上收回目光,轻轻阻断司琴接下去的话。
“他不得所爱,本就遗憾。一腔报复,又无法施展。只能忍着满身伤痛,对我保持着君子风度,已然很好了。”
“至于其他的……且来日方长。”
赐婚前父皇也曾劝阻于她——
【“即使你心喜沈含章,然他面容毁去,踌躇满志,心中势必多有怨怼。”】
【“自困囹圄的孤鹤,可不适合为夫。”】
便是如此,她还是嫁了。
人生于世,不仅仅是趋利避害。早在他冲进北望塔的那刻,她就不能弃沈含章而去。
“司琴,你当信我。”
云浓笑着,说的轻快。
“信我,会把日子过的很好。”
*
夜深人静,春帘再动。
画屏自外面端着碗汤进屋,看书的男人终于忍不住薄唇紧抿。
他性喜静,少有人伺候,然被迫娶了位妻,却是个金尊玉贵的主儿。这么会儿功夫,又进来位婢女。
别扭归别扭,却不曾开口驱逐。
他非狭隘之人,云浓又是公主,不可能为这点小事,去刻意争较。沈含章垂着眼,自清风不动。
绞好发的云浓则站起来,与画屏道:
“给我吧!累了一日,你二人也下去歇息,明早换了善棋与令书过来伺候。”
云浓身边有四个大丫鬟,司琴、善棋、令书和画屏。
司琴和善棋大些,也更沉稳,是以她们二人,轮流带着令书和画屏伺候。
听云浓这般吩咐,司琴无声应下来。
倒是画屏诧异,“公主,这不好吧!今日新婚夜,奴婢们都走了,难道不用备水和守夜吗?如此……《帐中录》上,又当如何登记?”
身为公主,言行皆有规矩。
按着祖制,云浓婚后是有本《帐中录》,专门登记她与沈含章的交欢事宜。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时辰,时长,与次数。
被画屏这么一说,云浓才想起来。
因母后于南渡中道产她和三兄故去,兄妹两人都无母教授。
或许是怕自己姑娘家的不懂,出宫前二嫂嫂曾特意叫去她指点:【“浓浓,沈含章为救你被梁木砸中腰背。但嫂嫂同你二兄打探过,他除了身上有些疤痕,寒雨不良于行,其他都没问题。只是腿有疾的话……日后夫妻一事上,你可能……要吃力些……”】
忆及这些,再瞥那边沈含章。
绯红不受控制浮于脸面,云浓瞪了眼画屏低骂,“说什么呢?都快下去,他还有伤,如何能胡闹?”
瞧云浓羞愤,司琴眼力见拽着不甘心的画屏出去。
待屋里没了旁人,又被风吹了小半刻,云浓方冷静下来,端着碗汤,踱步到榻侧。
她试探轻唤了声:“夫、夫君?”
为驸马者,当以公主为尊,可叫了夫君,论的就只是夫妻情分。
执着卷的男人指尖一顿,缓抬起头来。他看过来的瞳色漆黑,仿如深不见底的黑洞。
除了厚重浓沉的死寂,终于泛起了些许波澜。
自小相识的情分,哪怕他对她不是心悦,面毁后又变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