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跟着沈含章走,悄无声息的。
后面善棋和令书谁都不敢说话。
*
“沈含风,你快些!说了会迟到会迟到,你还为了那二两银子不起场,若被祖父知道了,又是一顿板子给你吃!”
正是走着,突然听到另一面有人这么骂。
要知道沈淮位居阁老,家风自来清正,他对于子孙管教严苛,敢在他眼皮子地下染指赌/博的,这人可真是胆大。
另外,沈含风……
他不正是沈含章同父异母的弟弟吗?
云浓下意识瞥向沈含章,果真见他冷了脸,眯眼露出浓郁的不满,还怪可怕的。
她心里默默给沈含风点了三柱香。
然听到后面的话,又反手把香给掐灭了!
“哎呀,急什么?”沈含风语气颇为不耐,“这不还没迟吗?走那么快作甚?”
说话的另一个人,也便是沈含风的姐姐沈含雨。
她恨铁不成钢的戳着同胞弟弟脑袋,“你究竟知不知道,今个儿乃二兄他们的认亲之日?”
“知道知道。”沈含风不以为意。
“知道你还这般胡闹!”沈含雨都怀疑他脑子有病。
沈含风仍旧吊儿郎当的,“我怎么胡闹?不就是认亲!反正二兄已经废了,往后注定无甚建树。我们还这么重视他做什么?”
废、废了?
这都是什么话!是他当弟弟能说的吗?
云浓气急,撸起袖子就要冲出去,让他知道什么叫废。
沈含章却拽住她,按到照壁上。
在善棋和令书一同震惊的眼睛中,沈含章毫不犹豫,反手捂住云浓欲破口大骂的嘴。
惊变之中,只闻“啪”的一声……
沈含雨巴掌落在沈含风的后脖颈,裹着桃红夹袄的姑娘,对弟弟怒目而视,“这话也是你说的!”
吼完又忌惮的补充了句:
“便是二兄不再为官,娶的可是公主!”
岁欢公主,那可是陛下最小的女儿,太子云霁唯一的亲妹!
“就是因为公主,二兄才……”不提云浓还好,一提云浓沈含风便更怨憎。但他怕再说沈含章废了又要被打,只能揉着脖子嘘了声,同沈含雨不情不愿走着。
经过照壁时,沈含风还是未忍住,嘴里嘟囔:“阿姐,你说二兄性情才学皆上乘,本也有望入阁拜相,继承家主位,连带着咱们大房吃香喝辣,可惜啊……”
可惜什么?
嗟叹过后却再没了后续。
但这边双双沉默下来的沈含章和云浓却都清楚——可惜啊!沈含章再没机会了。
云浓忽就鼻子有些酸。
他不当这样的啊!
沈含章,他不当被人如此侮辱。
他有着最清正的祖父,高居阁老。正如沈含风所说,沈含章性情才学皆上乘,得中状元。她读过沈含章的策论,主张犀利,按照父皇和二兄对他的期许,他会成为良臣名将,百姓敬仰。
但一句可惜,否定了所有,无力感在云浓心里蔓延。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是她害沈含章至此的!
这回不用沈含章按,云浓靠在照壁上。
眼睛一眨,泪便往下流……
滚烫的泪水滴在手上,沈含章默了瞬。
他盯着发抖的云浓有些不忍,把手松下去,可悬在她肩头位置半晌,却终究没像舒妃哄她那样,去哄云浓。
他只是低着头,面无表情的。
为她挡着吹来的寒风,也挡住旁人探寻的视线。
皇室所出的孩子,从小经受礼仪教化,纵使云浓被父兄宠的有些骄纵,也没失控太久。
约莫半刻钟的功夫,她便收了声。
仰头看着沈含章的面具,再没底气同他计较先前宫里那些事,“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其中含义,她信沈含章明白。
谢谢你救我一命,也对不起,断了你的前途。
果真她这边说完,沈含章递给她一方帕,嗓音依旧温润:“公主不必介怀,都是我自愿的。”
云浓听完未语,是有些不信的。
若当初他有的选择,怎会拿命去赌?
她接过帕子,擦掉眼泪,完了没有还给他,塞进自己的拢袖,“走吧!”
去宫里已经迟了,她不想认亲再迟。
云浓尽力装的让自己无恙,更像个公主。
沈含章一切都随她,两人这回并肩绕过照壁。
“他们那样说你,你方才,为何还拦着不让我出去?”若一开始她出去阻止,后面也便不会听到那么多伤心的话。
“我若一开始不拦着殿下,如何能听到这些‘肺腑之言’。”
沈含章说了跟她差不多的话,甚至连语气都温和,听不出讥诮。
“抱歉,方才忽然捂住殿下,让你忍的难受了。只是我养伤修整的太久,身边人皆好语相对,是以想听一听,外面对我如今真正的评价!”
却原来外人眼中,他已是个废人了啊!
云浓一顿,稍觉他如此行径不对,“可你听到了开心吗?”
怎么有些自/虐的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