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房间的墙漆渗水脱落,异族重做了防水处理、涂刷了一款据说相当环保的若草色墙漆。那幅被他大言不惭用实木画框装裱好,大言不惭命名为《即将择日动工的流川宅》的设计图中,是一只篮球造型的狡诈建筑,黑白相间的碳素笔手绘,比起有巨型弧形顶棚的庄严音乐厅,气质更接近一只爱好作弄人的万圣节南瓜灯,适合出现在迪士尼什么叫《球屋航行记》奇幻动画片的概念手册内。建筑楼上楼下均做了极尽荒唐又尽量务实的设计,共四室两厅,所有被弧形墙体包围的卧室、餐厅、客厅、卫浴均陈设齐备,譬如二楼“卧室”内一张圆形双人床,床面往内呈弧形凹陷进去,附带设计师的细小字体标注:“我的甲方想要睡在一只篮球底部。”床头并不靠墙放置,用碳素笔标注了离墙根距离1.5米,床头距离垂直上方弧形天花板的距离为2.2米,小字附注:“每天早上从篮球中爬起来,我的甲方绝不会撞头或碰壁。”画一只乙方的祝福笑脸。“健身房”里除了几种常规健身器具,卖弄的乙方设计了一种利用弧形墙体和摇臂的古怪“拉背训练机”,一旁同样用细小字体注明共分3步、要注意5处使用误区,“避免甲方受伤”的“器材使用说明”。若说是用心设计的礼物,体例实属荒谬,若说是开了一个大玩笑,细节雕琢又未免过头。此刻,微雨飘入室内,也扑在那画框的玻璃护板上。
异族望一眼窗外的雨,打个哈欠,低头深深嗅一嗅怀中男孩的发,他胡乱抓起一件丢在床上的棉质白T恤,极轻地为男孩拭去后颈、背脊的薄薄雨意。
“流川?”
“流川?”
他轻唤了两声。男孩梦中嘟哝了一句“快!篮板”,颇严厉的,在梦中赛场正追着谁伺机夺球,并不醒来。
“搞不好真睡在哪只篮球底部?说梦话都凶得很呢。”异族叹口气,双臂重新抱住男孩,“可飘雨了,流川,我们得换个位置,好不好?”他翻起身,再度将漂亮至极的男孩压在了身下,那醒着时、梦乡中都凶得很的男孩,唯独叫遗落在梦之外的胴体此时软玉也似,令人无端生出他是那样需要人时时呵护的幻念,他用肩与背为男孩遮挡住那时有时无、聊胜于无的蒙蒙飘雨,他吻了吻那或许正梦着金色冠军奖杯才现出异样鲜美的柔软小嘴,吻了好一时,他再次叹口气,“流川……你男朋友又要发情了,”他手指摩挲着男孩的唇,“批准吗?”
“不说话啊,”他将鼻尖向男孩初雪似的肩胛处埋去,“那就当是批准了?流川,今天可是情人节……”
寡人梦到了白隼。
猫特有的一种梦,并不需沉沉睡去,寡人大瞪着眼,瞪向那房间内意乱情迷搂着男孩白日宣淫的异族,梦到了被寡人杀死的白隼。
那时寡人仍是一只蠢头蠢脑,每日迷恋于捉苍蝇,啃树皮的失孤儿童,一天,体型健美、羽毛洁白的鹰飞过来,落在寡人面前,“小鬼,你在吃螳螂?嘁,那可不是猫该自豪的猎物。”他说,你该吃鼠,肥懒的公鼠,能干的母鼠,只只香甜多汁草莓般的幼鼠。他引寡人走去肉店后门外的一处鼠洞,指挥寡人生平第一次捉鼠,大鼠跑尽了,捉得五只粉红的小鼠,“我抽成三只,导师的学费。”公道的价格,大约半年时间,他扮演那公道的导师角色,指导寡人捕鼠、兔、灰喜鹊、鸡脖子蛇。他首次暴露他的面目,是寡人狩猎那条两尺长、核桃粗的白环蛇,对当时不足八个月的寡人,那条冷血动物过于庞大了,蛇用冷铁般的躯干将寡人紧紧箍住,寡人大声向导师求助,那成年的鹰,只微笑着旁观,到寡人几乎晕厥,他飞扑过来,将寡人和筋疲力尽的蛇同时抓着飞向高空,同时摔向地面。他先吃了那条蛇,再走向后肢摔断的寡人,“你一开始就计划吃我?”他摇头说:“不,我蛮喜欢你小鬼,我只是遵循你一旦受伤就吃掉你的原则,哦,你没听过?异族的共事原则。”他说他将先剖寡人的腹,同猫一样,鹰最热爱有软甜脏器的腹,“你不是鹰,我不是猫,”他说,“不受伤时咱们姑且算是师生吧,一旦受伤,你是我的食物,我是你的食物,小鬼,最后一课,这可是世间最朴实的道理。”白隼没能吃掉寡人,附近捕猎的大梨及时赶到。四年后,寡人亲口咬断了他的脖子,享用了寡人导师的腹腔滋味。
白隼,寡人知道,必须警告那男孩,那叫仙道彰的异族之于他就是白隼。不论此时多么你侬我侬,他迟早会吃掉你,从你最柔软美丽的腹部开始。
大半个上午的床笫缠绵之后,仙道走去厨房,走入一大堆牛肉、青口贝、北极虾、面包蟹、鰤鱼、藏红花、番茄、洋葱、柠檬、南瓜、紫甘蓝、玉米,宣称要从上午十一点开始预备入夜时两人在露台点着蜡烛吃的晚餐,主菜将是一道西班牙海鲜烩饭拼盘。
窗外仍在落雨,雨势加大了,嘭嘭敲击着雨户,后院的水泥坪上四处溅开银白色水花。
异族在料理台上处理着一大块鰤鱼,用钢剪仔细铰掉两处鱼鳍,他对客厅喊,“只许在室内训练!流川,不许冒雨打球。”
并无人回应。
“流川,你开门声再轻我这里听得到。”异族仿佛有透视眼,一面微微躬下腰,用厨师刀细细割开鱼鳞,“流川,手从门把上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