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牛肉好吃。”
未必算十分可笑的一句,异族却被逗得像叫雪茄烟呛了一口似的,他一连笑了好几声,“应该的。”
“仙道。”
“嗯?”
“我有话和你说。”
“嗯?”异族不禁拿手轻捏着男孩鼻子,“你想说什么?”
男孩真正预备开口,异族又忽的打断他:“……唔,等等,关于船舱,流川,我想起还有更怪的一句话。”
古怪的打岔,男孩狐疑地打量异族一眼。
“什么话?”
“一句中国老话来的,假如说,我是说假如,流川你将来去中国乘船,譬如西湖?长江?洱海?你一走进船舱,那群中国导游多半会拿着大喇叭对客人们大嚷,‘客人们,客人们,本次旅行开始了,多么难得,大家是十年修得同船渡啊——’”
男孩愈发狐疑地望着异族,品审着不知为何出现的中国,品审着据说古怪的一句,他终于十分不屑了:“哪里怪?”
异族脸上带着笑:“导游通常倒不说下一句,更古怪的一句,‘百年修得共枕眠’,流川,是不是古怪?提起船舱就难免想起来……简直怪得荒唐,我看准是个大怪人想出了这些怪话……唔,这怪话对普通游客可说不得。”
男孩对那文绉绉的古典汉语依旧摆着“根本没什么出奇”的蔑视:“仙道,你自己才怪。”
异族唇边排开一个笑,“不怪吗?百年什么的也太苛刻,太长了……”他望向通往二楼的楼梯,“流川,你说楼上房间的几位枕头大人,应该不会嫌我们修得时间太短,取消我们的‘资格证’吧?”
三句话里一句的轻佻玩笑。
这一句男孩听懂了:“刚取消了。”
“枕头大人才有资格取消,你没有啊流川。” 异族哈哈笑了几声,他再度用手臂揽紧男孩,“真的,你刚刚那顶帽子可真不错,流川,你那个船舱也不赖,比我呆过的那些都好多了……”
“一天到晚说怪话,”男孩咕哝着,除了谴责对方的“怪”,男孩似乎再想不出别的一个词,他反身用力搂住古怪的异族,“仙道。”他似乎还想说一句什么,他的简明词典里依然寻不到别的一个高明词,他只更用力地抱住对方,将摸出他到底是哪一块脊骨太古怪,将用自己的双臂“咔嚓”为他扳正一些似的,他脱口又叫了一声,“仙道。”
“知道你有话说,流川,说吧。”
一向两人的沟通中,假如真正谈论严肃问题,男孩会坐直身体,颁布诏书那样“颁布”意见——这等君主风姿也一向为寡人激赏。此刻男孩罕见的仍依偎在异族怀里,仅抬起脸,用眼睛和嘴唇与对方对峙。大约他也懵懂知道自己这姿态是使人人心软的,对于一切谈判和博弈均大大有利,他一只手抠着对方灰色羊毛针织开衫的一枚金属纽扣,只这一处泄露他的高度紧张,仿佛他抠的是手枪扳机,一旦他说出要求,而对方不肯听令,他将开枪射击,“和我去美国,仙道。” 他开口时,是绝不容置疑的命令。
寡人略微感到一点失望。并不是寡人期待的一句。
异族眼中则微闪过一丝意外,他若有所思地望向男孩。
“好啊。”他答着。
男孩陡然推开对方,这回在沙发上坐得分外挺直了:“你答应?”
叫仙道的异族脸上露出一个笑来,“你先去,我再去,流川,多少给我一些时间。”
那句“给一些时间”,令男孩重新皱起了眉头。
“流川,别急。你看,反正为了陪有个霸道的家伙,我托福和GRE也考了……只是学校申请的话,我现在的专业,还要等我做些积累。我不像你流川,你申请篮球奖学金,一樽全国大赛冠军奖杯,两樽决赛MVP奖杯,全国篮球协会三名理事的推荐信,好学校都任你选呢。流川,我也得有些成绩才好,至少先把手头两个项目完成,尤其,你也知道,年初开始的札幌羊之丘民俗博物馆,这个项目对我非常重要,如果能因此拿到高木院士的推荐信就更稳妥,我想,最早到明年底——”
“不要明年。”用盖帽的力度,男孩狠狠拍掉了对方的结论,“九月,我要你和我一起。”
异族微笑着叹口气,捉住男孩的手,他掬在唇边吻了吻,在他大约是一种表态。男孩却猛然抽回手去,一副他不肯答应,不许他吻的赌气。
“流川,”异族脸上现出一点啼笑皆非来,他望着男孩,开口时刻意放慢语速,“你明白吗,流川,我们不急在一时。”
男孩显然的不明白,一丁点也不明白,篮球手信奉高速是一切。他径直从茶几上抓起那封蓝边白底的信封,拍进对方手中:“你看。”
“哪个学校?”对方笑一笑,从邮件中轻易抽出内中的信笺,“我猜是北卡?”他望向那封高校的录取通知书,“珀渡?”他多少愣了愣,“唔,当然,也算名校,但你的条件完全可以……”
男孩不说话,等待对方自行发现。
异族将录取通知书的内容念出来。为缓和气氛,不令男孩那样赌着气,他特地用了上礼拜,他为男孩念一封“粉丝来信”的诙谐语气。那封信来自一位大阪的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