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地断定:“可是学建筑,根本毫无意义。”异族抚着男孩的脸颊,苦笑着叹息:“嗳,流川,你这么说,阿斯旺水坝的设计师不知道怎么想呢?悉尼歌剧院的设计师呢?哦,帕农神庙,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古代设计师呢?还有流川,你7岁时在那儿照过相的麦迪逊广场花园NBA球馆的设计师怎么想呢?你真的连建造球馆也觉得‘毫无意义’吗?还有,你家别墅的设计师呢——你就没想过,等你将来成了NBA著名球星,假如每次我想吻你都有狗仔偷拍,你是不是需要有人为你设计一栋安全、舒适的别墅,既有丰富的健身器材,又有怎么折腾都不像楼上那张‘吱吱’作响的豪华大床,哦马桶,当然肯定也有又荒唐又好用的马桶,关键是能让每个翻进院子的可怜狗仔都被当场电晕——而法医解剖只能得出‘心脏病突发’的可悲结论,你说呢?流川,真的不需要吗?”
寡人仍记得,那回两人的拉锯,从礼拜五下午,一直持续到礼拜六深夜,仙道一张张向男孩举起那些或者写着“我三到五岁阶段的人生观”“我根据外汇价格每日波动的价值观”,或者写着“东京湾区域钓鱼攻略”“情侣为什么需要一起看电影”“冒雨打球危害性”的卡片,在男孩的耸肩、白眼、懊恼、沉默里,他一张张向男孩描绘、解释。他们可能吃了些三明治,苹果,加热了一只真空包装的奥尔良烤鸡。谈话最终结束时,男孩几乎将倒在异族怀里昏睡了,异族问他:“流川,我说的你都明白吗?”男孩说:“太多了,记不住。”“那东大建筑系呢?你同意了吗?”男孩闷闷说:“知道了,你要马桶。”
异族望向茶几,或许是望着那只长款白色瓷盘,盘中牛上脑淌下的残余汁水,不久前微有余热,此时半干地结了褐痂,令寡人想起血痂,寡人杀死海盗那回,留在肉店门口,令肉店女主人尖叫一声晕过去的血痂。
“我以为一年前,已经和你解释清楚了,流川。”异族再开口时,口吻变得相当刻薄,“我以为已经拿到了皇帝的‘特许报考建筑系’圣旨了,怎么,原来没有吗?”
他说了皇帝。寡人大吃了一惊。看来寡人一向苦口婆心劝他,他虽装聋作哑,到底也认同寡人的独具慧眼:那男孩有千古一帝的不得了资质。
“珀渡大学,仙道,你还是建筑工程专业。”男孩说。
“哦,我该跪恩吗?皇帝陛下?为你虽然完全不问我,替我决定去念我光听名字都觉得无聊的珀渡大学,替我决定加入‘虽然令仙道想吐但毕竟流川觉得伟大的篮球校队’,但你毕竟给我保底留了个‘建筑工程专业’?”
对,寡人认为他应该跪恩。就凭他这种乱臣贼子的口吻。寡人想起那只伯劳鸟的口吻来,推翻寡人的“邪恶暴政”?无疑,这异族完全是谋逆者的口吻。
“你不该放弃篮球,仙道。”
“‘你不该放弃篮球仙道’,”异族模仿着男孩的语气,故意模仿得格外神经质,那类引产室门口的未婚夫对孕妇大吼“你不该放弃我们的孩子”,“流川,你意识到了吗?你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和反复说‘上帝’‘阿门’的基督徒差不多,还是这句就是你的信仰?”
男孩直直望向他,皇帝面对这个乱臣贼子,还保持着镇定,没有发怒。
“确实,你不该放弃。我这么想。”
“你这么想?”
“篮球是一切。”男孩宣布,差不多是布鲁诺宣布“日心说”,愿意为这一句被烧死。
“OK,OK,我忘了你是拜篮球教红衣主教,”论口吻,异族已经刻薄到发指的地步了,“但是流川,‘篮球是一切’,那是你的看法,我不反对你这样看——但是我,你真的还要我再重复一遍我的看法吗?当时我们难道没有讨论过一天一夜?流川,还要我怎么跟你说呢?‘篮球不是我的一切’,OK,篮球在我这儿就是‘一点’,他妈的,纳豆大的‘一点’。还是流川,你除了开场哨、裁判哨、结束哨,什么都听不进去呢?”
“可你就是不该放弃篮球!就为那种可怜虫的理由!” 也许是异族罕见地骂了脏话,也许是异族说篮球只是“一点”,男孩终于被激怒了。
“可怜虫?你这么想?”
“就是可怜虫!”
异族猛然将身体压向男孩,他一手钳住男孩的下巴,俯身吻他。男孩见识过他一向许多温柔的吻,不得不承认,蓝调音乐般的吻,通常节奏慵懒,松弛有度,一边吻还一边或许可以喝杯马提尼,通常他很注意不伤到男孩,不令对方感到憋或闷,不时会低笑问:“再来吗?”似乎问男孩要不要续杯。此时他恶意着整个将男孩的唇吞在口中,恶意的不令男孩有富余换气余地,他行凶般吮着男孩茱萸色的唇,直到男孩半窒息着挥拳击向他的下颚。
异族松开男孩,仍将他搂在臂间,抚着男孩美丽的面颊,抚了好一时,他似乎想再抚一抚那少见的仍涣散着的美丽眼睛,他只移开眼神,充满讽刺地冷笑了一声:“抱歉哈,皇帝要哭着起诉可怜虫性侵了。”
男孩一拳挥在异族的右腮。眼神涣散不损那一拳的猛迅。近乎斩首令的一拳,寡人相当赏识。却是异族预料中的一拳,他没有躲闪。通常挨了揍,人将条件反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