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街上拥挤的人流中小心看顾自己的财物,到了老姚落脚的客栈。
吴求道发现这客栈倒是颇为红火,操持的老板娘看到吴求道的样貌,便跑上跑下地打点好了一切,还免费送了每人一份牡蛎饼和冒着热气的鱼头汤。
他接过汤饼,皱了下眉,又是这莫名其妙的谄媚行径,他越发好奇了,直接进了老姚事前订好的房间,找了条胡凳坐下,向老姚摊了摊手,让他快说。
老姚便吃起了牡蛎饼,然后说起有关渔渡镇的传言,时不时还喝点鱼头汤润喉。
老镇长鱼肠本来是个跑单帮的湄岛渔夫,有一天他厌烦了枯燥的打渔生活,就找了一艘远洋海船当水手,这一当就是好几年,杳无音讯。
但说到底,谁也不知道他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岛上的居民都当他已经死了。直到有一天,他带了个拳发矮小、身如黑漆的藩女回道湄岛,说要娶她为妻。
要知道,我大唐向来是以菩萨蛮、新罗婢、昆仑奴为斗富之财的,他便是说要娶个能歌善舞的异域蛮女,或是找个乖巧听话的新罗婢女也就算了,可哪有找矮黑昆仑藩女作妻的?
但鱼肠的父母早逝,这乡野地方也没什么像样的宗族,以至于居然真被他娶成了!
据说鱼肠娶的那藩女乃是朱罗国的巫女,朱罗国为无忧王所建,国祚至今已有千年,其中多有巫蛊邪祀之事,鱼肠与那藩女崇信的邪祟做了交易,将一群怪物带到了湄岛。
“邪祟?”吴求道听到这两个字就知道事情多半要麻烦,纯属ptsd了。
“不错!”老姚低声说道,“那邪祟名叫‘龙女’,自称是海中龙王的亲女,乃是天下渔民的救渡之神。就是那邪祟给了鱼肠一桶金子买了地,又从四海赶来鱼群,让渔渡镇渔获不断!”
“龙女?”吴求道皱了下眉,这与他之前在太虚梦境里所见的海底龙神有关吗?
老姚说,由于渔获和黄金都是真的,那龙女神迹昭彰,便渐渐收了湄岛渔民之心,岛民为龙女建了庙,又立了像,女身鱼尾的圣徽形象。
这四十年来,龙女庙的祭祀规模在湄岛越发壮大,所有佛道庙宇和僧侣道人都被逐渐赶走,只剩下这龙女邪祟的淫祀一家独大。
所以老姚才想让吴求道替他斋醮祷禳,实在是这一路上事故不断,沾了晦气,可到了湄岛又没有正经高功法师做法,他也不信龙女,只能临时抓了吴求道救场。
吴求道眯眼看了一眼老姚,好家伙,原来是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活马医才找上我啊?但他也不介意,又问道:“那其他人为何又对我如此恭敬谄媚?”
老姚想了想,说自从四十年前龙女庙在此扎根以后,活人祭祀之类邪恶行径不断,这湄岛本地人就像是遭了天谴,此后就逐渐得了一种怪病,浑身皮肤病变。
这种皮肤病不会传染外乡人,只在本地人中遗传,年纪越大病变就越是厉害,以至于镇中老人都闭门不出,几乎没人见过本地人年老后长什么样子。
但唯有统治渔渡镇的老镇长鱼肠一家,却获得了异常美丽的容貌,每一个鱼家的年轻人都如吴求道一般容姿俊美,仿若天人,而老一辈则也深居简出,镇中事物都是鱼家年轻人处理。
鱼家年轻人都长得很俊美?吴求道在想,难道原身的亲眷就是这鱼家人?但他叫许坚,不叫鱼坚啊!难道是听错谐音?还是说母亲是鱼家出身?信息太少,还得继续探查!
老姚说:“我猜,兴许那些人都把道长当成了鱼家人,所以才如此谄媚。”
吴求道一边听,一边站在窗边细细观察,那些气质特异的渔渡镇本地镇民。
这些人比那些阴森凄凉的废弃屋宅更加令人不安,他们的脸和皮肤在常年的风吹日晒之下显得颇为黝黑,而且多半是瘦削佝偻的体态,手脚大得有些怪异,而且显然影响到了他们的生活。
这些本地人行走起来步履蹒跚,像是习惯赤脚的男子,猛然穿上了高跟鞋走路,那怪异的姿态,光是看上去就让人很不舒服。
他们面色阴沉,几乎可以说是毫无表情。脖子两侧有模样古怪的下陷褶皱,鼻子扁平,耳朵内缩,像是还未发育完全,嘴唇很薄,一直都是耷拉着不开心的样子。
除此之外,他们脸上没长胡须,连头发都大量斑秃,表皮上有许多类似白癜风的脱皮斑块,无精打采,看起来就像是得了重病的样子。
即使有这么多外貌特征,但任何人一看过去,就会首先注意到他们鼓胀突起而且灰败暗淡的大眼睛,他们眨眼的速度比常人要慢上七八倍,若是对上视线就会一直盯着你。
吴求道被那视线看得不舒服,虚掩木窗,侧开了身子,躲在后面换了观察对象。
这些本地人的警惕性都挺高的,但小孩子就没有这样快的反应,一群肮脏不堪、如同猴子般的孩童聚在一起,在街市上乱跑乱窜,看起来跟普通小孩没什么差别。
吴求道有些赞同起老姚所说的遗传性疾病论点。因为那些小孩无论是眼睛还是鼻子都没什么奇怪的地方,而那些成年人的面貌却基本都有些怪异之处。
他心中已经明白,涉及修行之事,这些形貌上的异变,多半就是代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