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银仙瞪圆双眸,拍案道:“你既知道赵谢两家默认婚事,也知道我对谢砚书有意,为何还要答应他!”
默了两息,宋令仪敛笑反问道:“赵姐姐为何喜欢谢砚书?”
赵银仙噎了一下,这个问题猝不及防,她一时间还真答不上来。论武力,谢砚书不及她;论门第,赵家不输谢家;论样貌,她从小就没觉得谢砚书有何特别。大概是从小到大,周围长辈都默认他俩长大会是一对儿,她耳濡目染,过早把谢砚书放在未婚夫婿的位置上吧。
“喜欢就是喜欢,哪儿来的为何喜欢……”赵银仙道。
宋令仪道:“马球会那日,你亲眼目睹谢砚书向我表白,换做寻常女子,怕是早要将我撕碎。可赵姐姐不一样,你不仅屡次救我于水火,还愿意与我往来。”若是真心喜欢,怎会把情敌当朋友呢。
“我那是宰相肚量,不与你一般见识罢了。”赵银仙傲娇的扬了扬下巴,语气别扭:“罢了,事已至此,我还能棒打鸳鸯吗?我可做不出那种事儿,本姑娘可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
一开始,她是生气两家匆匆定亲,可后来一想,谢砚书这榆木脑袋不开窍,一心放在宋令仪身上,她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世间又不止他谢砚书一个好儿郎。
宋令仪抿着嘴,微微一笑。夹起的一筷子蒸鱼放进赵银仙的碗里,“记得赵姐姐喜欢吃鱼?这道是凤仙楼的招牌菜,冬季新供的松江鲈鱼,肉质肥美,多吃些。”
盛情难却
赵银仙有气也都散了,低头咬了口滑嫩的蒸鱼,慢慢咀嚼,眼前一亮。
宋令仪见她吃得开心,也就放心了。
……
谢砚书有时带宋令仪在城内各商坊里转转,挑几样有趣的物件,有时会一路骑马出城,四邻乡野到处漫走。元宵节前夕,城南办烟花秀,谢砚书亲自驾马车来接新妇。
白日被灰白寡淡的天色映得萧瑟的城南曲江,待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便换做另一幅璀璨面貌。一百零八坊处处张灯结彩,还有高达二十丈的巨型灯轮和灯楼,以五彩斑斓的丝绸锦缎为主体,饰以黄金白银制成的长穗、铃铛、如意结,冬风一吹,金石玉块碰撞出悦耳脆响。
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辇隘通衢,说的便是此情此景。
当绚烂烟火升空时,谢砚书替宋令仪拢了拢厚绒绒的连帽斗篷,她侧脸挨了挨那柔软细腻的雪白兽毛,看着绚烂烟火,心中欢喜之极。
宋令仪仰头望着星空。目光不由自主扫到曲江对岸的高楼,只见高楼之上垂挂着数盏朱红色的圆灯笼,灯笼下站着一位静静伫立的月白色身影。
那人站在不胜寒的高处,睥睨世间。
宋令仪极目看去,觉得此人身形有些眼熟,光影浮动游移,胭脂色旖旎的灯火染在他的锦袍之上,艳极清极,松形鹤骨。
“令仪……”
耳畔清润的嗓音拉回她的思绪。
“嗯?”宋令仪撤回目光,看向身旁的未婚夫。
陆璟站在高楼之上,冷冷看着少女风鬟雾鬓,艳若桃李,却在另一个男人身侧言笑晏晏。
街道人潮涌动,穿着锦绣罗衣的儿郎们,满头珠翠的姑娘们,士农工商、贩夫走卒、汉人胡姬,摩肩接踵,欢声笑语,共赴这场盛宴。
待烟火秀结束,时候已不早,谢砚书牵着新妇往马车的方向走。一路上不论看到什么稀奇好玩儿的物事,都要拉着宋令仪一同去看。
繁华街市上,少男少女十指相扣,羡煞旁人。
殊不知沿街阁楼之上,一支冷光寒厉的箭矢已如捕捉猎物的鹰眼,牢牢对准了那位替新妇举着糖画的青袍郎君。
扣住懸刀的手只需稍微一松,箭矢就能精准无误地射穿他的脑袋。
博山炉里檀香还在袅袅燃烧,一旁的寂影看着窗边袖箭蓄势待发的陆璟,心肝儿发颤,虽说暗刃杀人如麻,可楼下人来人往,当街射杀朝廷命官,定会引发动乱。且主上与世子殿下有过约定,绝不能未经他允许,对朝廷命官出手。
寂影有一肚子话想劝,然而看着陆璟清冷如玉的侧颜,嘴巴塞进一团浆糊般。
就在雅间内氛围紧张压抑时,窗边那道修长的月白色身影收回袖箭
寂影暗自松了口气。
从灵净寺回京后,也不知主上吃错了什么药,突然大力筹办烟火秀。
直到今夜看见宋姑娘出现在曲江,他才反应过来,这场烟火秀,怕是主上办给姑娘看的。可近来长安城都在传谢宋两家定亲了,今夜才子佳人一同出现,难怪主上气急。
半扇雕花木窗敞开着,有料峭寒风自外间吹来,将馥郁熏香也吹淡了些,愈显清冷的雅间与街边的繁华胜景宛若两个世界。
少男少女被街边眼花缭乱的舞狮表演吸引,舞狮踩着锣鼓声跳腾,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狮头凑到少男少女面前,似在讨彩头。
谢砚书与宋令仪相视一笑,而后他松开握着宋令仪的手,去拿袖兜里的银钱,也就这一瞬间的事,人潮攒动拥挤,二人竟被分开。
宋令仪踮脚呼唤郎君姓名,却迟迟得不到回应。
被人潮挤的东倒西歪,后背突然靠到一个坚硬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