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李寻端着四五个木质的锦盒走了进来。
是早些时候萧鹤野在万宝楼买下的金银首饰。
苏媞月望着面前被排着一列的锦盒,里面放满了各式各样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不禁皱了皱眉:“怎么一下子买这么多?”
“为了哄你开心,怎么……月儿不喜欢?”
“倒也不是不喜欢,就是没见过这样送礼的。我没猜错的话,萧掌印大手一挥,这些东西连看都没看一眼就买下了?”
像是在数落花钱大手大脚的丈夫那般,她语重心长道:“也没认真挑选一二,礼虽贵重但诚意不够。”
听她这么说完,萧鹤野觉得有些冤屈。
谁说他没有挑选了?
在万宝楼的雅间里,他不是挑了几样看不上的出来了?
还有,他诚心为苏媞月选的那支金海棠珠花发簪,在永安乃至在北凉都是独一无二的,只是还要再等一等不是?
萧鹤野敛眉,耐着性子回:“月儿教训的是,我下次再送月儿东西,一定精挑细选,绝不敷衍了事。”
苏媞月道:“这还差不多。”
“对了,我还有一件正经事要与你说。”因为刚用过晚膳,此时两人都围着方桌,但还是隔着一些距离。
苏媞月说这句话的时候,身子往他身边靠了靠。
萧鹤野见状,伸长了手臂,将她连同身下坐着的椅子一齐往自己旁边拉近了一些:“何事?”
苏媞月说:“我想……见一见萧掌印的亲人。”
“寒舟我已经见过了。之前萧掌印提过你义父也在秋水居里住着的,我去了那么多次,还没有拜见过他……”
萧鹤野眸光渐渐暗了下来,他低沉着嗓音问:“你真要见?”
“当然是真的。等萧掌印有时间了,就带我去,如何?”
“月儿真想看的话,也不必等,明儿一早我就带你去一趟秋水居,顺便也看看寒舟的手如何了?”
苏媞月点点头,好奇的问他:“萧掌印和义父的关系如何?好,还是不好?”
萧鹤野摇头:“并不是天底下的父母都会对自己的孩子百般呵护关心的,更何况……我与寒舟都是他收养的义子。我的义父,也并非是善良温和之人。”
“他很严厉,而且他性情极其不稳。就算我和寒舟什么都没有做错,也要遭受一顿顿无缘无故的毒打。”
“寒冬腊月的天气里,我们光着膀子被他绑在屋外的桩子上,带刺的藤条浸泡在盐水和辣椒水里两三个时辰,然后重重打在身上。”
“那种感觉……”他顿了顿,声音像是碎了一般:“心是冷的,但身上那些被抽得皮开肉绽的伤口,却是灼热刺痛的。”
“……”
“义父说,他那么做是为我们好……”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很多。多到三言两语根本说不完。
吃了那么多苦,挨了那么痛,最后义父只是冷冷的说了句,为了你们好。
啧。
萧鹤野现在想起来,心里却只剩下恨了。
萧鹤野的义父裴腹,是上一任东厂督主,也是个位高权重,心狠手辣的人。
裴腹和萧鹤野一样,都是冷血至极的坏人。
那年从姑苏回了永安之后,萧鹤野和寒舟正式成了裴腹的义子。
多年流浪乞讨,多年的心酸和艰苦之后,等着他们兄弟两人的,不是光芒万丈的前途。
仍然是无止境的黑暗,不见底的深渊。
是漫长难熬的残冬暴雪。
这些残酷的经历,从小生在温室里被娇养长大的苏媞月又怎么能感同身受呢?
萧鹤野说的这些话,苏媞月只有在话本上才看到过。
让人心疼,叫人心碎。
她眉心紧蹙:“对不起,我……”
不该提,也不该问的。
“掌印,疼吗?”苏媞月眼眶泛着红,轻声细语的问他。
萧鹤野咽了咽口水,宽大厚实的手掌覆在她脸上,脸上写着担忧:“月儿,过去的事已经伤过我一次便不会再伤我了,疼痛也一样。”
“只是,我怕吓着你……我的过去,我的经历,还有我义父……”
苏媞月问他:“掌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萧鹤野道:“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一句话吗?就是‘我跪过的人,下场都不大好看。’”
她回:“记得……萧掌印跪过的人,月儿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先皇,你义父,还有……我。”
苏媞月说着,这颗心不由自主的悬了起来。
她抬头,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怯生生的望着他。
萧鹤野用手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蛋:“我自然是不会做伤害月儿的事情。”
这句话萧鹤野只是说了一半。
后半句是,但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想想先皇的下场,或许是不难猜出裴腹如今的处境。
裴腹确实还活着,但他下场确实也不好看。
因为,在萧鹤野踩着裴腹的头,爬上东厂督主位置的那一天,他和寒舟两人就把裴腹囚禁在了秋水居的地窖里。
昔日威震八方的东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