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闹腾半天的老李家,总算消停下来,乡亲们作鸟兽散,各自回家吃晚饭。
贵飞懒汉带着小闺女,猫进房间,打量起大闺女和小儿子从首都带回的俏皮玩意。
自打从袜子大王重新变成平头百姓,且险些身陷囹圄,贵飞懒汉是真吓到,这一年窝在家里哪都没去,失去许多排场。
譬如烟酒,重新回归国产货,都是镇上能买到的品类。
谁承想,竟叫那走狗屎运的李大壮,瞧不起了!
发现小儿子没忘记带回老些,本地买不到的好烟好酒,贵飞懒汉大感欣慰,其他的他不稀罕,这些一股脑儿搬回自个房间。
当场把兜里的半包大红鹰香烟,摸出来扔老远,揣上一包小熊猫。
腰杆都不自觉挺拔一些。
“爸,你看!好多小娃娃的衣服!”李云梦鸭子坐在绷棕床上,从这只包裹踅摸到那只,发现一包宝贝。
“是吗?”
李贵飞上前瞅两眼后,十分笃定道:“你二姐买的,买给你小侄子的。”
建昆那小子没这么细心。
对于一朝晋升为长辈这件事,李云梦想想都乐呵,拾起几件小衣裳摊开,欣赏,美滋滋道:“真好看咧!”
厨房里,胡玉英热火朝天拾掇着饭菜,李云裳帮手。
李建昆坐在土灶台后面,拿把火钳,烧火。
“妈,大嫂生孩子这事,我拍电报回来问过几次,一直不给准信,不想让我们回似的,我跟你说,这事我真有意见!”
“你大哥那人你还不清楚?首都路程太远,一来一回的,怕耽搁你们功夫。一切都好着咧,小娃娃生得白白胖胖的,现在回来不是随时能见?”
话虽这样说,但错过老李家头一个下一代诞生这件事,仍让李建昆深感遗憾。同时,心头还有股悸动。
历史终究发生改变。
前世大哥大嫂的第一個孩子,是个女娃……
这是真真的一个全新生命,来到他们老李家。前世那些个,怕是永远无缘再见了。
而这一切,皆源于他这只蝴蝶的扇动。
内心有种很复杂的情绪。
如果有可能,他也希望见到前世的那些子侄,包括他自己的孩子。
但这几乎不可能,除非他重生回来后,一步一个脚印,按照前世分毫不改地过活。
无论他做出多么细微的改变,这个家,这个世界,终将变得不同。
正笃笃笃切菜的李云裳,忽想起什么,放缓动作问:“妈,大壮叔家咋回事啊?”
谈及这个,胡玉英脸上浮现喜悦道:“坚强那孩子找到了!还出息了咧!”
李建昆对这事也挺感兴趣,忙追问原委。
胡玉英前瞅瞅后瞄瞄,神秘兮兮对俩孩子说道:“你们知道坚强现在在哪不?”
李建昆思忖说:“省城?”
当年李坚强离家出走,与他在私下里和在学校礼堂的一番鼓励,脱不开关系。
虽然他的那些话,本意上是鼓励高考落榜的学生们振作,想让他们明白,当下这年头,高考并非唯一的出路,只要够胆走出去,条条大路通罗马。
李云裳随口道:“该不会也在首都吧?”
“不是!”
胡玉英抄着木柄锅勺,一惊一乍道:“在外国咧!”
“啥?坚强出国了?”李云裳大为惊讶。
李建昆怔了怔,略显诧异,没她反应这么大。
虽说眼下放眼全国,出国都是件稀罕事,但搁他们这边还好,隔壁温市每年都有出国的人。
本地的出国潮,真要追溯,甚至能到19世纪末,清政府将温市列为开埠的五大通商口岸之一后。
料想李坚强应该有些际遇。否则即使出国,也很难短短几年时间混出头。
李云裳抿嘴笑道:“坚强有出息了,那大壮叔和金兰婶不又‘活’过来?”
胡玉英苦笑摇头,叹息一声道:“李大壮那人啊,真不能好!好起来连自个姓什么都不晓得。前几年看着可怜吧,却也挺安生,现在……改明见了你俩就知道。”
李云裳呵呵一笑,“难怪爸跟他不对付。”
贵飞懒汉大抵也属于这类人。
那您想想看,一个村头出现两个骚包货,能不攀比互掐么?
胡玉英总归向着自家男人,“你爸比他好些,你爸只是好面子,好跟人显摆个烟酒吃喝,可不会把你们挂嘴边成天吹嘘。”
“要不说还是建昆懂他呢。”李云裳感慨。
他们带回的行李中,有一包全是烟酒。
作为李建昆而言,烟这玩意,李贵飞是戒不掉了,不是没尝试过,索性让他抽好点。酒的话,李贵飞倒也不酗酒,偶尔喝点不伤身。
乐意显摆让他显吧,总比没事干跑去外面捅娄子好。
“对啦,坚强来信说过年能回咧。”
忽然想起什么,胡玉英道:“李大壮天天嚷嚷着他儿子在国外怎么气派,弄得大队好多人家动心思,想让坚强把他们家孩子也带到国外发财。”
李建昆笑着摆摆手,“妈,出国没那么简单的。”
不提其他,动辄上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