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云子霄睡得很沉,直到辰时才被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与哭喊声惊醒。他忙披衣而起,快步走出营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晋阳城中,冒起一阵冲天的浓烟,熊熊烈火肆无忌惮地扩张着爪牙,企图把所有的地方都覆盖在它的统治之下。
无数宋军正手持刀枪胁迫着百姓出城,城中的房舍尽数被大火焚烧,百姓夺门而逃,城内一片混乱。一时间因踩踏而死,抑或被大火烧死的百姓不计其数,到处都能清楚的听到宋军的呵骂声和百姓的哭喊声,雄伟富饶的晋阳城,顷刻间成了人间地狱。
云子霄双拳下意识的握紧,无奈的长叹一声。他知道自己位卑言轻,纵然昨日力劝赵光义不要焚毁晋阳城,结局也一定不会有什么不同,但心中还是泛起一阵深深的懊悔。
这时一个小校跑到近前,传唤道:“云通判,官家召集众将商议北伐之事。您虽是文官,但最好也去点个卯,否则官家怪罪下来谁也吃罪不起!”云子霄闻言忙收回心神,随着小校快步向点将台而去。
云子霄很快来到点将台边,却见台下的将士稀稀朗朗,许多重要的将领和谋士都没来。不知是事起仓促,一时都未赶到,还是他们本就对北伐一事不满,特意迟迟不到。
云子霄正在思忖间,一位俊美伟岸的中年武将转过身,问道:“云通判,此次官家准备继续北伐辽国,军中很多人都持有异议,依你看此战该不该打?”
不待云子霄开口,一位气宇轩昂的文士抢先道:“崔将军,这还用问?此时北汉刚被攻下,军中士气正旺,辽国又绝无防备,此时取幽蓟如热熬翻饼尔!”
云子霄见说话的武将是殿前都虞侯崔翰,文士则是天雄节度使刘文昌,两人皆是赵光义面前的红人。他深知一句话说错,都可能给自己引来祸端,只得微微一笑。
他正欲开口再寒暄几句,突听身边有人冷哼一声,瓮声瓮气的道:“刘文昌,你方才不过书生之言,简直可笑至极!依我看,此饼难翻尔!”
刘文昌扭头看向说话之人,见是呼延赞,哂笑道:“呼延赞,你不过一介有勇无谋的匹夫,也配取笑于我?当真不知羞耻二字!”
呼延赞闻言大怒,高高举起拳头,喝道:“刘文昌,老子戎马半生,难道还没你个书生有见识?你要么给老子滚回东京,读你的诗云子曰去,要么就给老子闭嘴,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句,小心老子一拳废了你!”
崔翰忙一把抓住呼延赞的胳膊,笑道:“呼延将军,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此事各人看法皆有不同,你又何必动怒呢?至于我们是否真的出兵燕云,还需官家亲自下旨才行!”
呼延赞瞪了刘文昌一眼,不情愿的把拳头放下,看向云子霄道:“云通判,之前还当我大宋藏龙卧虎,好汉无数。可现在放眼一看,这营中除了云通判还真没什么有胆有识的英雄豪杰!”
云子霄一笑,“呼延将军,此言有些过誉了!”
几人正说话间,杨业、高怀德、石守信、李汉琼等人才陆续赶到,按照官阶品级,依次在点将台下站好。云子霄和呼延赞也快步向众人方向走去。
众人站在台下等了片刻,赵光义和赵德昭叔侄二人便在许多禁军的簇拥下缓步而来。赵光义此刻满面春风,似乎有了天大的喜事,就连赵德昭的嘴角也带着一抹微笑。
赵光义缓步上了点将台,望着台下众人道:“诸位,今晨,朕得到王侁奏报,说郭进已将辽国援军尽数阻截在石岭关外,而且一战斩杀辽国五员大将,把不可一世的辽军打得落荒而逃!使朕备受鼓舞,故此朕下定决心,趁着北汉灭亡之际,一鼓收复燕云,不胜不归!”
台上的赵光义说得兴高采烈,但台下却是一片死气沉沉,除了崔翰、刘文昌等少数几个支持北伐的官员随声附和外,其他人却都沉默不语,像是对征讨燕云之事发出无声的抗议。
赵光义的目光扫视了在场众人一周后,眉头紧蹙起来,“诸位,你们都不言语,是反对朕的决定吗?更有甚者竟到现在还迟迟未到,莫非已经当了逃兵不成?”他说完目光看向崔翰,道:“崔卿家,你给朕挨个营帐去查,看看是谁敢如此胆大包天,查到后无论是谁定斩不饶!”
“是!”崔翰深施一礼,随后带着几名禁军,快步向营地而去。众人见状彼此对望一眼,确定暗中对抗之人不是自己的亲朋老友后,就继续沉默寡言。偌大的校军场中虽站满了人,却几乎鸦雀无声,瞬间场中气氛变得极度凝重。
赵光义面色不悦,看向潘美道:“潘卿家,你身为北路都招讨,伱来说说是否该继续北伐啊?”
潘美揉了揉耳朵,装作没听清赵光义的话,仍是保持沉默。他深知自己此时绝不能随便开口,若说赞成,不但私下要被同僚唾骂,而一旦开战,不但会消耗国库,赔上无数士兵的性命,还会殃及到无辜百姓惨死,就连皇上的性命都未必能够保全。但自己若是公然反对,便是违逆了圣意,纵然不被斩首,只怕在圣上面前也落不下什么好。
赵光义见潘美不做声,又看向他身边的曹彬,“曹卿家,怎么连你也不说话?莫非一夜之间,都变成哑巴了吗?”
曹彬无奈,只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