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四年,元日大朝会。
这是天子第一次坐太极殿开元日大朝会,想起来几乎要掬一把辛酸泪。
皇帝、太上皇分坐主位,着一身衮冕,殿中奏起镈钟十二组、编钟十二组、编磬十二组的宫县之乐——天子专属规格。
太子专属的轩县之乐,则是每样九组,都少了南面的三组。
演奏的工人头着介帻,介帻与进贤冠的最大区别是没有梁。
工人穿朱红的连体长裳、革带、乌皮履,因为在殿中演奏,额外加了白练拦裆、白布袜。
有宫县之乐,就有相应的文舞或武舞。
今天上场的是武舞,六十四人排成八行八列。
左边执干,也就是盾牌;
右边执戚,也就是大斧;
二人持鼗(táo)鼓,也就是拨浪鼓;
二人持铎(duó),也就是大铃;
四人持金钲;
二人执铙;
二人执相在左,相在这里专指一种打击伴奏乐器;
二人执雅在右,雅也是一种乐器。
珠宝、车舆、御辇、仪仗陈列,北周后人、隋朝后人的代表,被合称“二王后”,与百官、地方的朝集使、皇亲、诸亲着朝服陪位。
除了献寿、报祥瑞、地方贡献礼物、蕃邦贡献礼物,今年最重要的戏码,是后隋小皇帝杨政道、突厥颉利可汗一起被俘。
这才是贞观天子力邀太上皇一起临朝的目的,要向阿耶展示,看看,二郎才是最能干的,把最大的外患给铲除了!
对战战兢兢的杨政道,贞观天子还是有几分怜悯的。
“隋亡国祚,非你之过,且于门下省为一员外散骑侍郎吧。”
散骑侍郎这个官职本就不是常置,员外就更是正员之外加设的,五品清望官,没有什么实权。
但是,对于以为必死无疑的杨政道来说,这就是喜从天降了。
从司马昭杀死高贵乡公之后,亡国之君的下场向来悲凉,能苟活都是侥天之幸了。
这也就是撞到贞观天子手里了,要是早些年落到太上皇手里,杨政道还真未必能活下去。
轮到突厥,贞观天子怒斥颉利可汗多番背盟,屡屡入侵大唐,念在渭水之盟后没有异动,免死。
太上皇李渊忽然开口:“朕多年未见草原歌舞,不如可汗表演一番?”
李渊的气量从来不大,武德一共九年,大半时间都在拼命应对颉利可汗,李大恩等一批人战死,日子过得战战兢兢,依着他脾气,就该宰了颉利可汗。
但是,现在是二郎当家做主呀!
杀颉利可汗做不到,羞辱他总可以吧?
颉利可汗深深吸了口气,想想叠罗施他们,大脸庞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抄手身躯:“光明睿智的太上皇,你卑微的臣子阿史那咄苾为你献上草原的舞蹈。”
颉利可汗肥硕的身子旋转,手臂或叉腰、或击掌、或扭曲,却永远低于肩部,两条腿一高一低,竟不耽误舞蹈的流利。
羞辱颉利可汗只是次要目的,主要是向天下彰示,整个世界的霸主已经易位,不可一世的突厥可汗已经成为阶下囚。
再跳得青春动人的蕃邦,考虑一下,你们的可汗什么的,要不要来载歌载舞?
柯斜位于末尾处,看到颉利可汗的舞蹈乐不可支,却也自愧不如。
没法,这是国子监的锅,作乐、杂戏,国子主簿会开除人的。
所以,柯斜是不会舞蹈的,一跳起来就同手同脚、身体梆梆硬,僵尸感十足。
作为功臣,又是兵部的下属,李靖自然轻而易举地掏出空白符文,解除了柯斜、高阳妍、潘金凤、柯南梦的职位,将他们顺利带回长安。
恶阳戍主由戍副松谨接任,戍副由没路真难提接任。
柯斜甚至怀疑,这才是原本该给他们的位置。
朝会接近尾声,给高阳妍的封赏让人咋舌。
倒不是从九品下大理狱丞有什么问题,这個位置本就是特意置给流外官入流的。
真正诧异的是那句“每日公廨单独供应牛肉一碗”,这可是连程咬金都没有混到的待遇啊!
至于性别,只是低品的佐官,也无所谓的,娘子军旧部还有不少女子在诸司不声不响地做官呢。
潘金凤也同样是大理狱丞,只是没有牛肉的优待,奈何。
“柯斜的功劳也不能忽略,但已经用于他父亲柯恶的拔擢,所以也不能超越了八品的阶层。朝中适宜的位置,可任选其一。”
贞观天子做事敞亮,直接亮明了理由。
即便柯斜选的位置,品秩还是正八品下,从地方进京入诸司,就算是升迁了。
中书省、门下省、六部、国子监、将作监没有正八品官员;
尚书省正八品上都事够不着;
少府监、都水监有正八品官员,卫尉寺正八品下武器令、卫尉寺正八品下守宫令、宗正寺正八品下崇玄令这些敏感位置,柯斜觉得自己的脸面还不够大;
秘书监天文博士正八品下,天文博士后来更名灵台郎,略,不是谁都有资格学习天文的;
殿中省尚药局正八品下司医、太常寺正八品上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