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五,朝会。
不知道为什么,殿院安排上朝是竺师、柯斜,本该领班的秃兀竟然没有出现!
柯斜心头隐隐感觉,今天得有啥问题。
官场嘛,让佐官背锅的事实在是稀松平常。
要不哪来“官油子”一词呢?
翻阅了一下殿院塞过来的弹劾文牒,柯斜麻了。
难怪秃兀这厮不来,这是不想得罪人呢。
不过,御史台干的就是得罪人的活,天然的背锅侠,有什么办法呢?
挟大胜之势,蕃邦拜服,朝野对当年玄武门之变的非议声也小了,看上去一片和谐。
按规矩,朝廷政事议得差不多了,御史大夫萧瑀喷人、侍御史喷人,然后轮到殿中侍御史出场了。
“臣柯斜,弹劾宿国公府、吴国公府私自屠宰黄牛。”柯斜自己都觉得别扭。“有原因杀官有、私有牛马,徒刑一年半;杀自有牛马,徒刑一年。”
右武卫大将军程咬金拍着大腿叫道:“你娃儿胡说八道!陛下,容老程狡辩,呸,分辩,老程的庄子与尉迟敬德那黑炭的庄子相邻,两家放牧的牛马相距也不远。”
“不晓得咋地,老程跟黑炭看不对眼,牛也看不对眼,相互死斗,那个惨啊,老程的眼泪都哗哗地流。”
柯斜深信,那眼泪一定是从嘴角流出来的。
“老程想要黑炭家赔钱,可黑炭家也想要老程赔钱,只能抵消了。陛下,这不是驱使牛马相斗,不可以挨八十杖啊!”
“不信,可以召黑炭家尉迟宝琳问话啊!”
“陛下,他诽谤我啊!”
撒泼打滚的程咬金已经很难对付了,精研了律令的程咬金更难对付,难怪秃兀跑得贼快。
幸好柯斜也就随意一弹,没指望这点破事能扎进程咬金的老脸厚皮。
着乌纱帽、穿绿色官服、踩乌皮履的尉迟宝琳上殿,经过柯斜身边,小声嘀咕:“不许揭穿,请你吃牛肉。”
虽然尉迟宝琳不是职官,却得荫为从七品上朝请郎,品秩比柯斜还高,就问柯斜气不气!
哦,五品官员就可以荫子为官了,柯恶的从五品上,将来可以荫柯行一个从八品下承务郞,也不亏。
柯斜觉得,这一辈子怎么也得蹭一個五品官,有资格封妻荫子,才叫不枉此生。
“朝请郎臣尉迟宝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尉迟宝琳虽然没个正形,一手马屁却格外纯熟,“万岁”这个祝颂词说得贼溜。
奏对格式什么的,尉迟宝琳估计比柯斜还熟。
“万岁”明确指皇帝是在宋朝之后的事,现在没有,要不然太仆少卿张万岁得改名字了。
面对柯斜重复的问话,尉迟宝琳的话与程咬金大同小异。
“可能,是因为那头美貌的老母牛而角斗,就是俗称的爱老母牛吧。”尉迟宝琳的话味道怪怪的。“这就是传说中的情非得已。”
“嗝,臣含泪吃了两碗,念及牛儿在我家庄子上的辛苦,不由悲戚。”
“臣寻思,还得请陛下垂怜,为牛儿超度,许它下辈子转为人身,所以用车拉了一半到顺天门外了。”
柯斜震惊了。
顶礼膜拜,尉迟宝琳不愧是家学渊博,轻轻松松地回答了柯斜的诘问,顺带还公然向皇帝行贿。
等等,好像送东西给皇帝不能说行贿,要说进贡?
牦牛、犏牛肉贞观天子倒是时常得吃,可较为细嫩的黄牛肉真的很少得吃。
没办法,黄牛、水牛、马是主要生产力,在农耕区域受律法保护——在陇右等牧区就可以控制得不那么严格了。
驴、骡表示抗议,同为生产力,为什么我们就是杂畜了?
要同工同酬!
羊表示,人家还可以拉羊车。
贞观天子嘉许地点头:“尉迟宝琳是个好娃儿。”
懂事,不像程咬金那老货,就知道躲府上吃。
“宿国公,你家庄子上那头老母牛,最好别再拉到两庄中间放牧,免得两家的牛再斗。”尉迟宝琳巧舌如簧。
“无耻之尤!”
炸雷似的声音在太极殿内响起,柯斜的耳朵都快震聋了。
幽怨地扫了一眼萧瑀,柯斜老实闭嘴、退后。
柯斜有一万句“娘希匹”要说,你要发狮子吼,事先不能通一声气?
“明明是程咬金与尉迟宝琳一唱一和,坏了律令!陛下,臣萧瑀请严查此案!”萧瑀咆哮道。
尉迟宝琳油腻腻地笑了:“宋国公,没有证据不要乱说话,别以为你是御史大夫我就不告你诽谤哦。”
程咬金瞪大了眼睛,逼到萧瑀面前:“对,诽谤!”
太府少卿郭孝恪忍不住嗤笑。
别人怕程咬金耍横,他可不怕。
都是瓦岗响马出身,谁怕谁?
秦叔宝、程咬金、牛进达、吴黑闼自成一系;
李世绩、郭孝恪、高季辅等人是一系;
魏征把自己打造成孤臣;
张亮单独是一系。
所以啊,不党不群只是个奢望,人活在世间,极少有不结党的。
程咬金转身,一声怒吼:“你个烂怂笑什么?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