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役的话,让柯斜无语。
这世上,从来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
即便是在御史台,官员们有优厚的俸禄,流外官日子也舒坦,胥吏能保一家老小节俭的用度,杂役跟在外头的同行待遇仍旧一样。
心理失衡是难免的,好不容易混进诸司,结果,规矩比外头多,活计比外头重,钱财跟外头一样,拿这点钱只够自己糊口,连娶妻都不敢,谁甘心?
管你大唐有多辉煌,灿烂的光芒,照不到他们这样苟且活着的人身上。
“所以,区区十贯钱,你就把命给卖出去了?”
郑修身一脸不可思议。
对于出身荥阳郑氏的郑修身来说,十贯钱还不够他喝一顿花酒的,就此买一条命,委实不可思议!
少见多怪,就是为了区区四文钱丧命的人都有,一万钱,不少了!
邢庆缓缓发问:“为什么武候去抄家,你家一文钱都没有?”
柯斜想吐槽,终究还是忍住了。
在必死的命运前,不癫狂地花尽每一文,还会留给别人继承遗产啊!
“你们是怎么结识的,又是怎样接到命令的,对方有什么特征?”
柯斜只能接过话来。
让这两个东拉西扯地问半天,都没得一点价值。
就这,三司会审?
杂役吐了口气:“每次都是他上门,头上戴了羃篱,根本看不到长什么样子。倒是口音,有一点辽西味。”
辽西,现在也就营州这一块了。
羃篱一戴,确定影响判断容颜,尤其是用特制的羃篱。
嗯?
照这口音推断,幕后黑手可能是高句丽、契丹、奚族之一哦。
柯斜沉默了一下:“他说话,后缀是不是喜欢加‘思密达’?”
杂役面容微微变色,最后只能无力地点头承认。
郑修身第一次对柯斜格外客气:“御史见多识广,本官佩服。不知道御史可方便,为我讲解一下,何为思密达?”
柯斜吐了口气:“在半岛,无论是高句丽,还是新罗、百济,说话的后缀都喜欢加‘思密达’表示敬语,没有实际词意。”
邢庆拍案大怒:“高句丽小儿,竟行此无耻勾当!”
柯斜无力吐槽。
高句丽坏在明处,还很少在战场外耍阴谋诡计。
正经嘤嘤嘤的新罗,才是套路一圈又一圈,转头就坑盟友的那种。
到底是高句丽还是新罗,大约只能等朝廷认定了。
即便真是高句丽,凭西部大人钱盖苏文应允长孙师去收殓前朝将士骸骨,大唐也只能将这口气暂时咽下。
只能说,挑选这个时机的人是高手。
不是每一名犯事的杂役都是硬骨头,所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口供迅速被审理出来了。
略为遗憾的是,柯斜精心准备了一些超前的刑罚,居然没机会试用了。
抛开一些无用的内容,大致内容为:杂役们对待遇早就不满,向诸司主簿提出时,还倒被威胁,要他们交诸司对他们培养的花费。
偌大的皇城,总有一些杂役是穷到断子绝孙了,也就没有后顾之忧,胆子在铜钱的撩拨下变大了。
大不了,下辈子不当人了。
出钱找他们的人,大致可分为:关中人、疑似高句丽人、疑似吐谷浑人。
按柯斜精神病人式的思维,可能是三方合流了,也有可能是一人分饰三角。
只是这话却犯不着跟郑修身、邢庆说了。
“你和潘金凤好好在大理狱厮混几年,别行差踏错,过一两年我带你们出来。”
看着高阳妍有些闷闷不乐,柯斜安慰道。
长时间呆在大理狱那种气氛压抑的地方,也不是個事,狱丞只适合当个跳板。
把她俩从新丰县带出来,前途还是要稍稍为她们规划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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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台寮房。
早参,萧瑀看了看柯斜一眼:“不去大理寺问案了?”
柯斜叉手:“托堂尊的福,到昨日下衙时已经审问完毕,黄卷已经交到主簿手里,汇总、誊写之后就能交给堂尊了。”
萧瑀瞪眼:“不可敷衍!”
主簿哭丧着脸:“这话是真的。堂尊,台内五十七令史、三十五书令史,下官得借用几天,誊抄该死的卷宗。”
当时跟柯斜去大理寺的陈钱、毕厚,手都抄肿了。
不过,他们用的是只有少数人知道的速记方法,要转换成工整的文字,那可是个大活。
萧瑀好半天才发问:“打死人了?”
在他看来,不出几条人命,是问不出什么结果的。
敢在皇城滋事的人,本来就不想活了。
柯斜哂笑:“这种事嘛,有第一个开口的,后面就势如破竹了。”
萧瑀追问:“第一个又是怎么开口的呢?”
“生擒突厥颉利可汗的高阳妍,堂尊是知道的,下官不过请她转了个腚坐下,人犯就被感化了,痛哭流涕地忏悔。”
柯斜不太正经地回答。
想了想高阳妍的身板,萧瑀打了个哆嗦。
那一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