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山,还是那么高耸。
故乡的塬,还是那么破碎。
丹州穷、义川县穷,与这破碎的台塬有很大关系。
没有什么能成规模的产业,龙须草、麝香、火麻、梨、柿子,种类是不少,可谁也形不成支柱,啥都鸡零狗碎的。
老家的宅院无恙,就连那棵埋了保证的枣树都风华正茂。
柯恶的骚操作,将父子七顷的永业田、职田请射在丹州,连邻庄的地都成了柯氏的产业,每年的租改交到柯氏手中,着实恶心了当时的丹州刺史张平高。
是真是恶心,谁让柯氏的田地,就在义川县城南门外?
只要心存偏见,天天看到都生厌。
丹州口音的话,柯行能听,说得不太顺畅,柯喜就需要柯行翻译了。
没法,各地的口音都有悬殊,甚至一些庄子里说话,外人直接听不懂。
说十里不同音夸张了些,但各处的口音有细微的差别是真的,牛芳芳就时时听得迷糊。
倒是家家有柿饼,吃得柯喜眉开眼笑,柯斜还得注意,不能让他吃多了。
休息了两天,按照柯达崖去道观里算来的日子,一家大小缓缓向坡上行去,两名防阁跟着柯达崖在前头探路。
半山腰有一块平坦的地,就是柯氏的墓群,依山傍水,侧面是西南流过来的义川水,义川县因此得名。
但义川县不过是县川水的支流,在县内汇流到一起了。
墓常有人打扫,有草也不高,跟当年柯斜离家时相比,没有不同。
墓门的石刻是一个威武的天神,着甲胄、持长矛,脚踏凶兽,威风凛凛。
因为带着柯喜,柯斜自然不方便进内打扫,只能在外头清理了一遍,然后焚香祷告:“阿娘,现在是大唐,天下已经不乱了。我已经长大、娶妻,也许过两年能抱孙子给你看看。”
“两个阿弟也要来为你上香,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哦,阿耶现在是吏部考功郎中,从五品上,柯氏在长安城也算立足了。”
“这是你儿媳牛芳芳,有点牛脾气,心地还不错。”
牛芳芳狠狠瞪了柯斜一眼。
还读书人呢,文过饰非都不懂吗?
“婆婆,别听他瞎说,儿媳好着呢。”
上了香,牛芳芳踩了柯斜一脚,让你胡说八道!
柯行是来上过香的,轻车熟路地做完整個流程,再握着柯喜的手,辅助他拿香。
柯喜有模有样地行礼,请柯行代插入香炉,奶声奶气地说:“阿娘,我阿娘说你也是阿娘,那三郎也是你的娃儿。你要保佑三郎快快长大,三郎以后经常来上香哦。”
柯斜歪了歪头,眼圈红了。
山风太大,尘埃吹进眼里了,格外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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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情况下,诸司官员回乡省亲,当地父母官还是要看望一下的。
不要说什么指望他们为家乡谋福利,只盼他们在朝廷少说两句坏话就够了。
为家乡谋福利的官员不是没有,多半被御史台请去吃茶汤了。
义川令乞扶凌云哈哈大笑,与柯斜几乎同时入中门:“想不到本官才来半个月,御史就追着上门了,幸好不是请我去喝茶汤。”
柯斜笑声爽朗:“明府这话说的,好像你离了殿院,就不能看望昔日同僚似的。”
笑声在院中回荡。
只听这对话,好像二人在殿院里关系多好似的。
入厅堂,落客座,乞扶凌云眉眼里掩饰不住的得意:“江山代有新人出,殿院应该有新人补位了吧?”
柯斜笑道:“当日新丰县同僚楚三江补缺了。”
乞扶凌云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当然明白,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曾经共事过的人同在御史台,尤其是在同一院。
这手笔,也不是柯斜这芝麻官能办到的。
“听说你跟治书侍御史权万纪那个小肚鸡肠在殿上怼起来了?”乞扶凌云八卦之心大发。“可惜这也是辗转听说,好像也就一句,不清不楚的。”
原来不只是我一个人觉得权万纪为人差啊!
柯斜哂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御史台的传统,疯起来连自己都弹劾。权万纪同一天,弹劾我审讯时用五刑之外的刑罚、妄议替换断趾,不就自取其辱了嘛。”
但凡权万纪能表现出比柯斜更大的价值,外放的就不会是他,就那么现实。
乞扶凌云咬牙切齿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得碗盖直跳:“狗东西!他这是要我们自缚手脚,以后还怎么审案?”
滥用刑罚当然不可取,可必要的刑罚是一定得有。
总不能因为刀砍了人,就把天下的刀全部收缴了吧?
更让人恼怒的是,说出这话的还是治书侍御史!
“免去断趾一议,吏部长孙尚书、尚书省房仆射赞同,陛下令重修律令,权万纪除蜀王恪长史,随同就藩。”柯斜轻描淡写地说。
乞扶凌云吃惊地看着柯斜。
虽然朝廷也早有修正律令的想法,可凭柯斜撬动这事,确实得刮目相看。
相比之下,不识时务的权万纪被撵出朝堂,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