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给脸了,柯斜敢硬顶么?
根本就无须多说。
八月二十一日,常朝。
太极殿上,内常侍王波利表情奇怪,抑扬顿挫地读着柯某人的请罪书。
得益于上辈子动不动就要检讨,连太阳黑子都能归罪于自身,柯斜写的请罪书又长又臭,大唐的老母猪不下崽、半夜坟地鬼叫、渭水又混浊了三分、破坏秋耕生产——让老母牛怀孕,都是“臣有罪”。
温彦博之流的大臣是不能笑,可面容扭曲得委实厉害。
这个毫无诚意的请罪书,照以往连太极殿都进不了,偏偏却堂而皇之的公诸于众了。
哪怕再对柯斜这货色不满,也没人跳出来表示抗议,让这荒腔走板的东西公然污染了耳朵。
再没眼色的人也看得出来,这是贞观天子决意起用柯斜了,所以柯斜写得再荒唐也没事。
这一篇请罪书,就是块遮羞布而已。
信不信一个字没有,王波利都要念得声情并茂?
突厥的一盘散沙,让大唐北面的压力几乎消失,反倒是突厥各部、诸可汗要随时担心大唐纵兵过境。
当然了,要说大唐忧患尽除也早了些。
不过是从一個对手换成另一个对手而已,只要国度存在,就不可能有永远的安宁,“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只是个美好的愿望,真照做就等着灭国吧。
至于拿钱买,那是买不到真正和平的——何况大唐也没钱买。
谁让现在的货币主要是金属,而不是拿纸哗哗的印呢?
兵部尚书、潞国公侯君集出班举笏:“臣侯君集,当日曾提过,有意委朝散郎柯斜为兵部员外郎,如今仍未变。”
“御史台殿院早已满额,柯斜不能再复旧职,不如陛下恩准,着他入兵部?”
兵部侍郎崔敦礼只是笑,态度不明朗。
殿中监宇文士及出班:“臣宇文士及附议。”
吏部尚书高士廉出班:“侯尚书似乎忘了,柯斜本职是正八品上,兵部员外郎品秩为从六品上,相差足足六级!”
高士廉不是针对谁,只是不想再让官员的升迁那么随意。
说到底,柯斜的阿耶柯恶也是吏部官员,柯斜还应该受到优待才对。
跳个两三级,高士廉也无话可说,可六级实在太狠了!
揠苗助长么?
朝堂上下是不是忘了,柯斜才二十五岁?
侯君集笑了:“高尚书似乎忘了,这些规矩只对庸人适用。”
这话一出口,侯君集就得罪了一大片人。
咋,我们都是庸人?
你侯君集清高,你了不起!
高士廉举笏:“吏部反对越太多品秩拔擢!柯郎中,表态。”
柯恶左右为难了。
从职责上讲,这种越大级简拔,确实不讲规矩。
可要提拔的人是自家娃儿,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呀!
讲道理,现在就是让柯斜当尚书,柯恶也只会拍手叫好,不会考虑根基稳不稳。
有肉到嘴边了,不吃是罪过。
可是,现在说话的人,是吏部的堂官啊!
贞观天子看不下去了:“许国公就别为难柯郎中了,总不能逼着他来个大义灭亲嘛。品秩问题,其实也好办,旨授柯斜检校兵部员外郎就好。”
检校,可以是兼任,也可以是代理。
这意思就是说,让柯斜以本身较低的品秩,代理兵部员外郎,享受兵部员外郎的一切待遇。
其实嘛,不出意外,最多一年,柯斜头上的“检校”二字就能抹去的。
官场的各种门道,外人是不清楚的,几乎每个地方都设了后门。
侍御史马周突然觉得自己这个越级提拔的六品,它不香了啊!
对于柯斜是否胜任兵部员外郎一职,朝堂上竟然没人置疑,也是一桩奇事。
主要是突厥各部现在极其安静,大家都感受到了柯斜计策的好处。
如果倚仗兵锋弹压,当然也能达到类似的效果,可成本就大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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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风门与顺天门街交界处,就是尚书省所在。
六部隶属于尚书省,兵部自然也在尚书省的大院内。
按丘英起的说法,那一边属于左骁卫翊府中郎将刘审礼的管辖范围,有事找他。
柯斜正了正头上的乌纱帽,满眼嫌弃地看了看绿色的官服,还有里面的白色单衣。
幸亏有马周的建言,可以换乌皮履为麻鞋,要不然那味道连狗都嫌弃。
虽然柯斜这个人,尚书省的门房都认得,可第一次到报到,该出示的告身还是得亮出来。
尚书省的大院套着兵部小院,来往的官吏步履匆匆。
拜见过堂尊、侍郎,崔敦礼带他到了一间宽敞的寮房:“兵部郎中暂且悬空,这位兵部员外郎杨弘礼与你是同僚,先跟他一个月,熟悉兵部司事务。”
年过三十的兵部员外郎杨弘礼,忙碌中抬眼看了柯斜一下:“这位同僚也懂兵事吗?”
杨弘礼有骄傲的资格,他伯父是隋朝大名鼎鼎的大将、越国公杨素,出身华阴县杨氏,世代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