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诸多臣子觉得,柯斜此举多少离经叛道了,但在最现实的缺口面前,很多人明智地闭嘴了。
贞观天子眉头挑了挑:“员外郎觉得,谁比较适合操办此事?”
连柯恶都站出来惊呼“不可”。
沉重的权柄落在身上当然是好事,可身子骨承担不起,那就是灾难了。
柯恶害怕自家娃儿胡言乱语,即便不造成问题,也会令圣宠急剧下降。
柯斜眨了眨眼睛:“可是我在民部,除了唐公就只认得仓部员外郎张大象啊!”
柯恶悬起的心落下了。
这一句装傻充愣的话,表明柯斜并没有私心杂念,即便提到张大象,也是因为“只认得”。
最让人放心的是,柯斜字字句句不离“民部”,是在暗示贞观天子,人选必须从民部挑选,专业嘛。
司农寺倒是想提一下当年支援柯斜农具的交情,争取一下协助之功,奈何经手此事的司农卿窦静,此刻还在夏州当都督。
司农少卿武士棱跟柯斜有交集,可交情也不够,开不了这口。
贞观天子笑了。
本来就是想随口试试柯斜的品性,没想到柯斜竟然不肯沾手。
好,这样的官员,朕用起来才放心。
“臣贺兰楚生,弹劾兵部员外郎柯斜推诿差事,不肯尽心尽力为陛下办差!”
昂然一声呼喊,御史台班中摇摇摆摆走出戴獬豸冠、着青色朝服的殿中侍御史。
柯斜扫了一眼侯君集,见他微微点头,心中便有数了。
“要是贺兰御史以项上人头担保,本官也不忌惮举荐你啊!”柯斜挖苦了一声。
这位是柯斜与楚三江走后,补入殿院的,还不知道柯斜的疯魔,为族弟贺兰楚石强出头了。
贺兰楚生吓了一跳,要不要那么凶残,张口闭口要人脑袋?
侍御史马周轻笑,这些新来的副端啊,不打听清楚就乱弹,难不成你打算弹走他鱼尾纹吗?
相对而言,是贺兰楚石更想攀附侯君集那么一个大权在握的国公,所以被柯斜阻了一阻,贺兰楚石难免恼羞成怒,让族兄出头也很正常。
不过,这种小伎俩,带来的只有负面影响。
本来侯君集还只是犹豫,这下果断地斩断了结亲的念头。
地位、能力、家世固然重要,人品却更重要。
消息还没定下,贺兰楚石就急于报复,不堪大用。
最重要的是,报复还不靠谱。
柯斜要出殿时,不轻不重说了句:“马端公,好好管教一下副端吧,殿院真是一蟹不如一蟹了。”
马周轻斥:“滚犊子!回去整好酒菜,我带马载兄弟过去。”
贺兰楚石的脸都绿了。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端公与他交情那么好?
求助,我会不会被穿小鞋?
竺师的唇角起了个弧度,压都压不住。
谁让这些有家世的新人那么狂?
哈哈,踢铁板了吧?
-----------------
九月十五,御史台传来消息,侍御史马周原地飞升,披一身绯袍,成为正五品上治书侍御史,仅次于御史大夫韦挺。
马周那個小宅院,自然不再适合他居住,就在隆庆坊重新占了个前朝遗留下来的府邸,修修补补之后,再立起乌头门,新鲜的治书侍御史府出炉了。
柯斜发现,马周所在的隆庆坊,与侯君集所在的道政坊,正好南北相对。
乔迁之喜还是要庆贺一下的,就是马周穷,只能买鸡待客。
柯斜的毒舌发作:“没事,只要宾王兄不是请吃大饼夹大葱就行。”
一通大笑。
马周穷困潦倒时,大饼夹大葱都是奢望,也难怪柯斜取笑了。
现在的日子还是穷,但比从前真是云泥之别。
柯斜小刀子继续戳心:“我们吃白面蒸饼,宾王兄吃杂粮蒸饼,这叫忍己待客!”
马周忍不住踢了柯斜一脚:“闭嘴!我现在觉得,请你用膳请亏了。”
张大象、竺师忍不住笑了。
柯斜的话,其实是在照顾马周情绪,不想把“消渴症”的事瞎嚷嚷。
一个人身上有病而不到处宣扬时,其他人最好别多事,到处嚷嚷的“关怀”,是对别人自尊的践踏。
马周饮了几口薄酒,恋恋不舍地堵上塞子,认真地提醒柯斜:“贤弟最好谨慎一些,我听说除了贺兰氏,还有几家庶族说要给你上眼药。”
柯斜想了想,大约明白根源所在。
他们几家联合推出的曲辕犁,迅速占据了长安、洛阳、太原的市场,猝不及防的直辕犁店铺门可罗雀。
差异大不大,整一头牛拉着在地里疯跑一圈就知道了。
直辕犁要两头牛才拉得动,仅这一点就完败了。
这些直辕犁产业,关系到一些庶族的利益,矛盾自然来了。
偷偷买了回去拆卸、仿制,那是一定的,可惜也需要一些时间。
就算这些铺子仿制成功了,一年的买卖也泡汤了。
惹不起尉迟敬德家、程咬金家,还惹不起小小的兵部员外郎柯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