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五,常朝。
柯斜站在班尾,听着殿院一波又一波弹劾,麻木不仁。
债多不愁,虱多不痒,无所谓了。
奇怪的是,张行成居然偃旗息鼓,没对柯斜展开弹劾。
难道他之前对柯斜的弹劾,全部出自公心?
永阳坊的动静大了些,某些人好不容易压下府兵崛起的势头,竟被柯斜这一通乱杀给打破了。
“目无王法”、“滥杀无辜”等大帽子一顶一顶地扣,哪怕贞观天子脸色已经难看了,仍旧不曾停止。
朝堂上,若隐若现地传出鼾声。
弹劾戛然而止,众人的目光顺着鼾声扫去,却见柯斜倚着柱子,双目微闭,身子不动,鼻孔里的鼾声起起落落,竟然还带一点节奏感。
这是睡着了呀!
左领军大将军、宿国公程咬金哈哈大笑,看向御史台的目光中满是挑衅。
一天到晚就知道挑刺,看到没有,这小老弟不理你!
杨弘礼实在看不下去了,悄悄踢了柯斜一脚。
柯斜迷迷糊糊地抹了把脸:“哈?官厨用膳了?”
程咬金等人的狂笑声充斥了朝堂。
侯君集轻斥:“弹劾你呢!认真一点!”
柯斜吐了口大气:“无非是党同伐异、欺凌府兵、诛杀任事之人,说那么好听干嘛?一个个真觉得自己就是天理了?”
“柯某大好头颅在此,欲砍从速,以证明你们权倾朝野,顺便再将天下五百九十四折冲府解散,给你们充当奴隶。”
“一群王八犊子,府兵的田地被人强占你们视而不见,贼人围杀府兵你们有眼如盲,官府篡改田籍你们装聋作哑,只盯着耶耶吠。”
“咋?等耶耶拉屎给你们吃啊!”
柯斜的咆哮声在太极殿内回荡,谁也不曾想,堂堂明经科第六出身,骂得竟如此肮脏。
这是当殿怒斥这几名殿中侍御史是等屎吃的狗!
更重要的是,柯斜暴烈地撕开他们的遮羞布,让他们露出犊鼻裈下的小来。
魏征摇头,有辱斯文呐!
“臣侯君集,附议。”难得地,侯君集公然在朝堂上表态支持柯斜。
“臣柴绍附议。”右骁卫大将军、霍国公柴绍出班。
“臣段志玄附议。”左骁卫大将军、樊国公段志玄出班。
“臣程咬金附议。”
“臣刘弘基附议。”卫尉卿、任国公刘弘基出班。
“臣钱九陇附议。”右监门大将军、郇国公、太上皇旧家奴钱九陇出班。
“臣樊兴附议。”左监门大将军、太上皇旧家奴樊兴出班。
老将们难得有那么齐心的时候,因为这些针对府兵的下三滥手段,已经在动摇府兵制的根基!
所以,各人抛开成见,旗帜鲜明地反击回去。
御史台瞬间哑火了。
面对那么多老将的反击,即便是御史大夫韦挺也有些心虚。
值得庆幸的是,韦挺自矜身份,没有跟着下场子抨击,这一场风波,他不会太受责难。
就算那三名殿中侍御史背后是亲王,也扛不住整個军方的压力,倒霉的就只有这些马前卒了。
侍御史唐临微微摇头。
殿院这些人呐,咋这么浮躁?
这下好了,除了张行成全军覆没,又得换三名殿中侍御史了。
所以嘛,有时候屁股不要太歪。
御史台遭遇了本朝最大的溃败,嚣张的气焰为之一滞。
最了解御史台的,还是曾经在御史台呆过的人,柯斜根本就不跟着殿中侍御史的节奏走,一下直击根源。
“吏部,御史们还需要下地方历练呐!”
贞观天子一声轻叹。
吏部尚书、许国公高士廉出班举笏:“经查,鄯州、廓州、河州三地,录事参军位空缺,吏部举荐三位殿中侍御史前往。”
至于说上中下州录事参军的品秩是从七品上、正八品上、从八品上,谁关心呢?
三名殿中侍御史脸都白了。
贬谪都不是事,录事参军的位置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可这三个州都是边州,处于抗击吐谷浑的第一线啊!
边州也不可怕,可他们的言论,用脚丫子想都会被散发出去,边州的府兵们到时候会怎么干,谁敢预料?
能活着回长安城就得谢天谢地了。
稍后,通事舍人启奏:“高昌国主麹文泰遣长史麹雍入朝,奉白叠一车、葡萄干两车、良马五十匹向大唐赔罪,现麹雍候在顺天门外。”
贞观天子的面色大变:“朕要的是高昌国冠军将军阿史那矩,不是什么麹雍。高昌国既然没有诚意,就没有必要朝贡了!”
侍中魏征出班:“陛下,臣魏征以为高昌有过,但没必要那么决绝,可以给他们一丝改正的机会嘛。”
中书令温彦博态度截然不同:“臣温彦博极力拥护陛下英明决定,不臣小邦,已教,可诛!”
没有谁不对。
这是从两个方向给天子搭了梯子,要往哪头下来都可以。
侯君集上前一步:“臣侯君集,请陛下准领兵讨伐不臣!”
侯君集心心念念的,就是独当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