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松岭,大帐连绵数里。
人畜过于集中,空气中弥漫着牛屎马粪的味道,连清凉的夜风都无法吹散。
四更天,人欲眠。
就连在大营中巡逻的桂都昏昏欲睡,即便是凉风拂面也架不住眼皮打架。
松州坚守不出,让多数吐蕃人放松了警惕,料想唐军也不可能出来夜袭。
一点光亮在夜空中滑动,一名桂情不自禁地赞叹:“多美的流星,像是吐蕃少女多情的眸子……”
“不对,敌袭!”
光亮迅速放大,砸到了一个营帐边,幕布迅速着火,骤然绽放的光芒惊动了许多桂与奴从。
仅仅一处着火还好,可天空中再度出现了火光,这一次,是十多个装了石脂水的小陶罐,落地就破碎,石脂水遍地蔓延,火势也猛烈起来,东一簇、西一丛,在夜景中格外美丽。
“杀!”
牛进达挺着木枪,带着阔水军冲了过来,柯斜在后头一箭又一箭地射杀任何有反抗企图的桂。
略为遗憾,阔水军中的石脂水数量不多,炮车也就能组装两架,要不然,火烧连营不是梦。
也亏得组装炮车的辅兵确实厉害,能凭借点点星光,一点不错地装起来,完成了最重要的一环。
牛进达冲锋、柯斜四下补箭,瞬间将吐蕃的营帐冲得七零八落。
“唐军杀来了!”
“唐军十万人马杀来了!”
“唐军百万人马杀来了!”
三人成兽的故事在这里重演,阔水军踏破的区域不过是百分之一,吐蕃大营却乱了,被裹挟的羌人部落,更趁机脱离了吐蕃的控制。
吐蕃的中军帐出乎外人的意料,并不在大军的拱卫中,而是在一個位置略偏、却后路通畅的地方。
赞普松赞干布裹了裹裘衣,抓紧自己的长矛,静静地聆听一个个飞鸟使禀报战况。
吐蕃军中传递消息的人,称为“飞鸟使”。
如本噶尔·东赞侍立在赞普身边,一句话没说,却已经表达了风雨同舟的态度。
“自马儿敢以下的羌人,多数借机逃走,粘信部落、龙诺部落在摇摆不定。”一名飞鸟使战战兢兢地禀报。
“两面羌。”松赞干布嗤笑一声,摆手示意这名飞鸟使退下。
两面羌的意思,是嘲笑这两个部落如墙头草,两面都想讨好。
“大羊同二万人马,趁乱离开了甘松岭。”飞鸟使伏地禀报。
“啪”的一声,马鞭狠狠地抽到了飞鸟使背上,痛得飞鸟使一咧嘴,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马鞭的处罚已经很轻了,惹怒了赞普,性命丢了也是白丢。
松赞干布恼怒于大羊同的抽身,舅兄兼妹夫李迷夏看来仍不甘心失去高原霸主的地位,有空还得削弱一下大羊同的实力啊!
“噶尔·东赞,安排撤离吧。”
松赞干布一声轻叹。
终究是小看了大唐,能傲视天下,果然不同凡响。
韩威那种中规中矩的将领哪里都有,牛进达这种敢趁夜取中路的名将,才代表大唐的真实水平。
松赞干布清楚地知道,牛进达这一路人马的数量并不太多,但他们抛的石脂水是神来之笔,已经撬动了吐蕃崩溃之势。
挽回局面也不是不可以,代价太大,不如暂时离开。
或许,该找一个对军事极度有天赋的年轻人,送他到大唐学习一下怎么用兵?
失败?
无所谓的,再怎样也比当年被逼回匹播城一隅强吧?
输了,就去学习!
一名飞鸟使诚惶诚恐地禀报:“可汗,尼木·达赤东本率本部迎战了。”
刀光一闪,人头落地,鲜血喷洒。
尼木·达赤虽然脑子不太好使,却是下伍如东本里最肯拼命的,是松赞干布最看好的东本,他擅自出战的消息,你敢压到现在才说?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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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气腾腾的阔水军,所到之处尽无敌,根本就没人提得起反抗的心思,跑是现在的主题。
不需要跑太快,比阔水军、比同伴快上那么一丝就好。
跑的过程中,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从身边砍来的刀子比阔水军的箭矢还快。
对面呐喊阵阵,尼木·达赤东岱残余的二千人马,横冲直撞过来,撞飞了忙于逃跑的吐蕃桂、奴从,向已经有些分散的阔水军冲去。
“吹大角!”
牛进达转身而立,大角悠扬响起,阔水军在此地分成了两批。
牛进达引领、正面结枪阵的兵马八千人,柯斜引领的弓箭手立侧翼。
“放!”
柯斜一声令下,射甲箭飞扬,对尼木·达赤东岱射去。
多数的箭矢抛射,针对的只是一片区域,唯有柯斜的射甲箭是平射,射的是尼木·达赤的马头。
盲射的技能,在这光暗交织的时刻格外高光,可惜还没有大成,否则一箭射了来将,这个功劳就稳妥了。
一声悲鸣,尼木·达赤的战马重重倒地,他依靠矫健的身手滚地,避开了被马匹压倒的厄运。
“彩!”
识货的弓箭手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