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羊同将军革吉·次捷,趁着微弱的星光,率部悄悄撤离了甘松岭。
“将军,这样怕吐蕃有意见吧?”副将姆赤忧心忡忡地开口。
革吉·次捷哼了一声:“怎么,你忘了自己还是大羊同人?敌军夜袭,全线崩溃,我大羊同也崩溃,合情合理吧?”
“现在,不能因为我收拢了兵马,就来责怪我吧?”
连姓都不配有的家伙,也来质问本将?
傻了吧唧的,你看看那些羌人部落,一个个跑得多快!
咋,还嫌大羊同的勇士死得不够多?
吐蕃落在后面,算他们倒霉!
最好是把那個赞普给消灭了,大羊同再度翻身,成为高原上的霸主!
天色渐亮,一波箭雨袭来,革吉·次捷挥盾格挡,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在他看来,袭击的人马,应该只有牛进达的阔水军,怎么会突然多出一支队伍来?
要是平常,尽管战力不如,大羊同军也不惮一战,可现在正是逃命时,士气本就低落,只能赶紧突破这片区域。
还手几无可能,洮河道行军总管刘兰的埋伏格外刁钻,尽是居高临下,连三石弓都很难射到洮河军。
快马加鞭,冲出刘兰的埋伏圈,革吉·次捷仰天大笑:“唐人的埋伏也太随意了!”
真不是刘兰的埋伏手段粗疏,他赶到甘松岭附近的时间也跟牛进达差不多,能布置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白兰道行军总管执失思力率一万人马,径直朝大羊同军杀来,漆枪如毒蛇吐信,枪枪不离革吉·次捷的要害,杀得革吉·次捷冷汗淋漓,直到膝盖中了一枪,忍不住拨马而逃。
白兰军一通厮杀,缴获俘虏近万。
大羊同的战力其实不输于吐蕃,唯独意志这一块,有苯教加持都拼不过吐蕃,这也没法,丢了高原霸主之位不冤。
逃出唐军包围的革吉·次捷,大致扫了眼残兵败将,差点吐血。
出征时的三万人马,哪怕是硬撼吐谷浑天柱军,也不过折损几千,可现在竟连五千都不剩了,还有何面目见聂叙啊!
不过,革吉·次捷已经没有这烦恼了。
长矛从身后刺出,从腹部露出矛头,剧烈的疼痛让革吉·次捷弓起身子,无力地伸出手虚抓了几下。
身后的姆赤桀桀怪笑:“将军,你已经是大羊同的罪人,率先逃走也得罪了吐蕃,就借你的人头向松赞干布请罪,相信你一定不介意的,对不对?”
顿了顿,姆赤阴阴地笑了,小声道:“将军,你一向看不起没有姓的,就没想过会死在没有姓的人手里?”
革吉·次捷看了一眼左右,却见所有人都装聋作哑、视而不见,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从马上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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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赞干布率领的二万吐蕃军,正面撞上当弥道行军大总管侯君集的二万人马,双方以最惨烈的方式抢攻。
“杀死或生擒敌酋,本官保他升三级!”
侯君集一声呐喊,当弥军以府为单位,争先恐后地杀向吐蕃。
苏毗如——也叫孙波如——的桂、奴从,无论战力还是士气,都是五如里最差的一如,面对比他们还疯狂的当弥军,能勉强支撑、没有溃逃就算是意志坚强了。
下伍如只有尼木·达赤的东岱,已经在甘松岭尽灭,赞普的亲卫疯狂地扑上去堵住侯君集的攻势。
“吐蕃的桂、奴从,听我号令,有我无敌!”
松赞干布持矛,大呼着打马冲杀。
赞普上阵,激发了残存的士气,吐蕃军与当弥军一时呈胶着状态。
侯君集看看得胜钩上悬着的弓,无奈地摇头。
步战、骑战侯君集都不弱于人,唯有弓箭,硬是没法张嘴啊!
持漆枪打马上前,侯君集一枪刺出,直取松赞干布腹部,压根就没带生擒的想法。
松赞干布眸子里闪过一丝失望。
那么大一个赞普摆在你面前,你咋不想生擒呢?
当年时局艰难,松赞干布不仅跟琼波·邦色学武艺,还自创了被擒时反击的阴招,可侯君集不上当啊!
松赞干布的武艺还是不错的,可他现在才十六岁!
经验不提,仅仅是力量就差了一大截。
幸亏有噶尔·东赞从一旁侧应,才跟侯君集这个凶人打了个旗鼓相当。
吐蕃少有真正意义上的纯文官,噶尔·东赞这个如本是负责地方军政事务的最高长官,哪怕不以武艺著称,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眼见松赞干布岌岌可危,侧面杀来大羊同五千残兵,副将姆赤手里还提着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大羊同将军革吉·次捷临阵脱逃,末将姆赤将他诛杀,前来护赞普的驾!”
松赞干布从侯君集手下挣脱,吸了一口松州的冷空气:“这是谁家部将,竟如此勇猛?”
噶尔·东赞苦笑:“大羊同副将姆赤。”
至于正副官员不合,从来不是什么新鲜事,要是官员们郎情妾意,不,情投意合,也不对,沆瀣一气,怕国主就要睡不安稳了。
这些御下的手段,以噶尔·东赞的智慧,自然洞若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