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二,玄武门外。
近处姹紫嫣红,远处麦杆拔节、孕穗,一片生机勃勃。
鸟雀飞舞中,一个奇怪的声音在飘荡:“好心人,给点酒钱吧,我已经三天没喝酒、两天没吃饭了。”
柯斜笑呵呵地在掌心摆上一文铜钱,赤嘴鸟盘旋着落到桌上,一串彩虹屁吐出来:“好心人,公侯万代,家财万贯,子孙满堂……”
赤嘴鸟叼走铜钱,得意洋洋地飞起,落到御座扶手上,将铜钱交给贞观天子,然后趾高气扬地昂起脖子,意思是:看看,我给家里挣钱了!
魏伶调教出这绯胸鹦鹉确实讨喜,难怪天子总喜欢带它在宫内瞎逛。
赤嘴鸟又格外喜欢柯斜,每次都要来柯斜这里讨钱,对其他人则不太热情。
聚集在这里,并不纯粹是为了吃喝、赏花,毕竟一群糙汉对花不敏感——桂花醪糟、桂花糕之类的除外。
柯斜、没路真难提之流的中下官员,出征的功劳再大,监察御史也能算得清清楚楚,早就结算了。
但是,各位将军、大将军就不是区区监察御史能够裁定的,只能由天子当面确定功能,可怜的兵部郎中柯斜只好化身刀笔吏,记录着天子的决议。
争功并不是程咬金这货的专利,换成谁来都会努力争一把。
比如说李道彦,大言不惭地禀报曼头山杀了多少吐谷浑军士。
李道宗只在一旁笑,没法出声揭堂弟的短。
丫的,人家下山来降的吐谷浑军士,都被你一通炮石弩箭杀了多少!
幸好李道彦并不是杀良冒功,赤水军的监察御史才没有弹劾他。
毕竟要说他杀降,彼时曼头山之敌也没明确说要降不是?
这类精通钻空子的人,最让人头疼,总是在划定的红线边缘跳动。
李道彦的杀心重,这是满朝堂都知道的。
本来该有高甑生的位置,可以大大吹嘘一把生擒慕容孝隽的功劳,可谁让他自己玩砸了呢?
诬告反坐的律令,是唐朝律法最值得称颂的一点。
萨孤吴仁大大咧咧地讲述,亲率五百刀盾手冲击吐谷浑二十万大军阵脚,阿史那社尔率部在外围接应。
老实说,柯斜都有些吃惊。
咋李靖麾下都是些不要命的人物?
苏定方如此,萨孤吴仁也如此。
看到阿史那社尔频频点头、李道宗满面笑容,柯斜知道,萨孤吴仁的功劳没有水分。
薛万彻冷漠地陈述在吐谷浑的战功,马军多番厮杀,功劳自是不小,还有名王的头颅为凭据,合理夸大一点,没毛病。
薛万均傲然挺立:“本将诛杀吐谷浑名王若干,追杀、俘获无数,更于赤水原救了深陷重围的契苾何力。”
什么叫颠倒黑白啊,这不过是职场老人给新人下绊子罢了,给新人立一点规矩。
契苾何力起身,手按刀柄,声如雷霆,目眦欲裂:“无耻之尤!赤水原你兄弟二人陷入吐谷浑包围,只剩下你兄弟二人带着伤,我契苾何力冲阵救人,也没求什么回报,但你哪来的脸指鹿为马?”
“来!道理讲不通,那就决一死战,看看谁能救谁!”
契苾何力入朝时间不长,平时尽量避免与人冲突,以免得罪了谁,想不到薛万均竟敢明目张胆地骑到了自己脖子上!
来,让你知道一下,啥是部族脾气!
契苾何力可以不在意个人荣辱,可契苾部的儿郎得讨一個说法!
功劳被抢,就意味着分润的缴获少一大截!
再说,他薛万均哪来的脸以怨报德啊!
柯斜瞪大了眼睛,想看看这场恩怨局怎么收场。
侯君集瞪了他一眼,柯斜赶紧低头,笔尖看似在纸面上划动,其实离纸张还有一线之隔。
论个人武力,薛万均其实也不虚契苾何力,可谁让他心虚呢?
认真说起来,还是他不厚道,没见薛万彻就不敢这么说吗?
契苾何力已经喊出了生死战,薛万均进退维谷了。
早知道这铁勒蛮子那么横,就不去招惹他了。
欺负新人撞到铁板,自然难收场。
薛万均铁青着脸,求助的目光扫向天子。
作为秦王府时的老人,有难处求助天子,没错的。
贞观天子苦笑着当和事佬:“行了,都消停一下吧。薛万均也是的,吹牛就吹牛吧,拿契苾何力这种实心眼汉子说事干嘛?”
不轻不重地拉了一下偏架,贞观天子也没往心里去。
吹牛、争功,实在太常见了,不是多大的事。
军中汉子,脾气没几个好的。
契苾何力气呼呼地落座。
侯君集悄悄踢了柯斜一脚,柯斜开口道:“堂尊以诈降的牒云奴奴领路,一路广撒游奕,五六百里路未曾中伏。”
“赤海灭天柱军一部,伏俟城挡两路天柱军、一路可汗亲卫,预调陇右道团结兵相助,一举歼灭吐谷浑步萨钵可汗。”
侯君集矜持地抚须,只有对他极了解的人,才能看到他眼中那一丝嘚瑟。
团结兵制度,果然是我兵部的神来之笔啊!
李道宗啐了一口:“召集团结兵,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