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朔朝。
微凉的晨风中,兵部郎中柯斜打了头炮。
“臣柯斜有奏,绛邑折冲府别将纥干承基、郊城折冲府别将张师政,任用未经兵部司认可,此二人黄卷已从甲库抽出,奉还诸公。”
太子的身躯哆嗦,两个拳头捏得指节都苍白了。
他怎么敢?
孤亲手所书的太子令啊!
他怎么就敢不遵!
兵部侍郎韩瑗出班:“臣韩瑗有奏,以上二人任用,是崔侍郎出使、柯郎中护送河源郡王的时候,本官受太子令承办,任用隶属东宫卫率的折冲府别将,本身没有太大的问题。”
“唯一的疏忽,是臣未及时告知兵部司,当事甲库令史也未曾禀告,造成兵部司误解。”
“即便如此,臣觉得也不至于到否决的地步。”
柯斜笑了一声:“兵部员外郎掌选材七试,请问这二人是过了射长垛(注)、骑射、马枪、步射、相貌、言语、举重哪一关?”
专业的技能,草莽出身的纥干承基与张师政就不用问了。
言语要求有神采,也就是能打鸡血,张嘴就能煽动一群人,他们做不到。
相貌,其实主要是身高,要求六尺,也就是一米八,他俩得踮着脚尖才够。
在兵部司看来,这二人一无是处。
倒也不是吹毛求疵,纥干承基他们二人号称刺客,刀上却从未染血。
不是他们慈悲为怀,主要是手艺太不过关,运气还格外不好,动不动就挨不良人收拾。
但他二人最大的能耐是能吹,能把死的吹活了,能把没本事翻墙吹成不忍心下手。
偏偏单纯的太子就喜欢听他们吹牛皮,好像这就能感受到江湖了。
柯斜继续开口:“如果兵部愿意将甲库从兵部司剥离,那再好不过了。”
崔敦礼一声苦笑,出班断事:“臣崔敦礼以为,兵部司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武官的考校必须兵部司经手,甲库必须由兵部司掌控。”
太子的脸色再阴沉,兵部也不用买他的账。
少年,醒醒,你家阿耶还精壮着呢,你现在想夺权也不合适。
贞观天子哼哼:“准!任何人不得越过兵部司任命武官。”
韩瑗张嘴,想弹劾柯斜打死甲库令史,却被天子一记凶恶的眼神瞪了回去。
这事,本来他就做得不合适。
最大的问题还不是越过兵部司职权行事,是兵部官员不应该领太子令!
兵权,是天子最大的逆鳞,他可以给太子,但太子不能擅取!
要不是长孙皇后死死护着太子,贞观天子并不介意换一换太子,反正自己有十来个儿子呢,了不起一個个的换!
至于李承乾的龙阳之好,倒上不得台面,在这年头也不是啥了不得的大事。
讨伐高昌的军队命名为交河军,行军总管选了郭孝恪,监军王伏波,领左屯卫大将军薛万均、左屯卫将军姜行本、右监门中郎将衡智锡等,仆从军挑了契苾部、突厥兵一万、诸世家联军一万。
最后一个决定,即便早就经过政事堂认可,依旧在朝堂引发了巨大的争议。
给事中许敬宗难得地出班咆哮:“臣许敬宗,坚决反对让世家拥有兵权!江都之祸未远,臣不忍天下再遭此灾祸!”
啧啧,老奸佞难得有真性情的时候,看来江都之变在他心里是一辈子的阴影啊!
许敬宗坚决认为,当年之乱,是因为处处有兵马。
他却忘了,前朝律法都不许民间有铁叉、搭钩、柔刃的,还不照样遍地烽烟?
只要朝廷让百姓活不下去,管制得再严也会反。
民部侍郎卢承庆出班:“不是臣为背后的家族说话,世家拥有一定武力是公开的秘密,即便《贞观律》中不许民间拥有枪、甲、弩,依旧令不入世家。”
道理现实得很,熬过乱世的世家,哪个没有点自保之力?
听你朝廷的,把所有家伙都上交了,再逢乱世怎么办?
坐以待毙么?
不拿出来乱用,就算世家遵纪守法了,总不能派府兵强行搜出世家的家伙吧?
崔敦礼附和:“所以,让世家的力量光明正大地出现,为大唐开疆拓土出力,并非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柯斜表态:“大唐吃肉,世家啃骨头,百姓喝汤,雨露均沾,这不挺好的吗?”
如许敬宗之类臣子的激烈反对,倒也在天子与宰辅的预料之中,看着殿中泾渭分明的两个群体,天子都在笑。
果真如柯斜所料,这事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政事堂里都还有魏征在坚决反对呢。
不过啊,这世间最无力的,就是反对、抗议、谴责,毛都不会掉一根,有啥用?
魏征治理内政,还是有一套的,对外的理念嘛,啧啧,天子都懒得评价,迂腐得要死,还要对番邦王道。
有那王道,用在大唐黎庶身上不好么?
咋,图番邦给你跳一个胡旋舞?
大唐的子民就不配王道么?
张阿难扬声:“肃静!”
天子看了眼鸦雀无声的朝堂,满意地开口:“大唐,是朝廷的大唐,也是世家与黎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