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这一哭,房间里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但又同时猜到尤氏的心思。
银蝶儿伺候尤氏好几年,本就知道主子的担忧,只是在秦可卿面前不敢乱说。
秦可卿和云秀生却是凭真本事猜到的,俩人都太聪明,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秦可卿急忙道:“大奶奶这是怎么了?舍不得偕鸾佩凤她们?那留下便是,反正府里也不差那么几双筷子。”
云秀生也悄悄伸出右手,绕到前边握住尤氏的手掌轻轻捏了一下,以示安抚,意思是有他在就安心住着。
然而,尤氏哪能领会到那么复杂的心思?被抓住手掌的瞬间,惊得魂儿都飞出来了,却只能强忍这强烈的刺激和惊险缓缓开口:“不是舍不得她们,就,就是莫名地悲从中来。”
又道:“你们小两口当家,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跟我商量。”
秦可卿松了口气:“那就照着蓉大爷的意思办吧,待到出殡就让她们出府,铁槛寺就不用她们去了,只是辛苦了大奶奶,还得去铁槛寺守一阵子。”
“这是我的本分,”尤氏泪眼婆娑道,可心里却更加愧疚,说到“本分”二字时,更羞愧难当。
她此时此刻的行为,跟“本分”二字可完全不沾边。
现在,她只想秦可卿赶紧离开,结束这尴尬刺激惊险的场面。
秦可卿微微点头,算是把这事儿定下来,却又转口问:“大太太觉得家丁管事云秀生如何?”
“云秀生”三个字,惊得尤氏猛地颤抖,浑身触电般紧绷起来,面色都变了,强忍内心的惊悸,哆哆嗦嗦地问:“问,问这个做什么?”
秦可卿轻声道:“可儿的想法是在提拔提拔。”
“啊?可,可以,可儿看着办就好。”
“还是要跟大太太说一声的,”秦可卿松了口气:“云秀生本就是家生子,忠诚老实可靠,又身强力壮武艺精湛,于公,他是老太爷的救命恩人,咱们必须有所表示,于私,咱们提拔他,也算示好拉拢,以后有个风吹草动也有人顶上去。”
尤氏听到这里,忽然放松下来。
原来,儿媳妇只是想提拔拉拢云秀生,而不是发现云秀生藏在她被窝。
神经紧绷这么久,在强烈的紧张刺激惊险氛围中忽然放松,一下子再也控制不住,河水满溢,所过之处一片汪洋。
待她意识到时,已经为时已晚,只能死死夹住膝盖,紧紧抓住云秀生火热的大手,就像抓住救命稻草那样死不松手。
同时茫然点头,她什么都没听进去,只听到“老实可靠”“身强力壮”等字眼。
羞愧之余更只有一个念头。
老实可靠?
儿媳妇啊你可看走眼了,这个家丁可一点也不老实,更不可靠。
强壮有力倒是真的,强壮得不像话,比贾珍强壮千万倍,极其精壮,比冬天的碳炉子还火热,熏得人头晕。
秦可卿敏锐地发现尤氏状态不对,但也没多想,只当婆婆是真的累了,也就不再打扰,安慰几句后起身告辞。
尤氏冲着银蝶儿道:“送送大奶奶。”
待银蝶儿出门,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羞意,一把扯过被子捂住面庞,瓮声瓮气道:“你,你快走。”
云秀生钻出被窝,翻身下床,取出那封信硬塞到尤氏手里:“老太爷让我亲手交到您手中,务必收好。”
又拿过一条干净的帕子塞到尤氏屁股下边:“大太太,快擦擦,别让银蝶发现。”
说完,趁着银蝶送秦可卿出门的功夫,直接溜出去。
房间里,尤氏脸蛋滚烫双目湿润,双膝死死夹住枕头,发出阵阵羞不可抑的哀鸣,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不但被云秀生那家丁看了个精光,还钻了同一个被窝,更被发现最丢人的事情,她简直无法想象以后该用什么样的面目去面对云秀生。
可是,回想云秀生那精装火热的身体贴在自己后背的感觉,却又控制不住地泛起阵阵涟漪。
要死了!
啊啊啊啊啊!
听到银蝶的脚步声,又急忙捞起云秀生塞给他的帕子擦拭干净,扔在水盆里,这才再次躺好。
银蝶儿进门,看到水盆里的帕子,弯腰捞起:“大太太,先擦身子还是起来再擦?”
尤氏摇摇头:“我先睡一觉,出去吧。”
“是。”
等银蝶儿出门,尤氏做了个好几个深呼吸平复情绪,取出那封信,拆开,逐字逐句读完,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老太爷要给云秀生脱籍?
还要把惜春许配给云秀生?
更要在会芳园西边划出十几亩地给云秀生盖个大院子?
这,这也太……
云秀生是不错,可惜春怎么说也是宁国府的正经大小姐,还是唯一一个嫡女,许配给一个家丁真的合适吗?
哪怕脱了奴籍,那也是家丁,出身这东西是变不了的。
还让她帮云秀生操办这事儿。
这怎么操办?
不得被贾家人错戳脊梁骨?把宁国府的唯一嫡女嫁给一个家生子奴才,这是亲嫂子能干出来的事儿?
可这是老太爷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