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火的几辆马车便高喊道:“车夫,别走别走!空的马车通通留下......先生,你腿脚不方便,要不要你先走......”
当他还想回头找上李本,让他先行离开的时候,这个瘸子又一次没了踪影。
李本清楚自己的身份,火势又那么大,留在剧场周围实在不安全。现在他不仅失去了劳拉,还成了艾西莉口中的诈骗犯,虽说这女人必死无疑,但难保她没把事情说给别人听。
一想到她是警务部长的女儿,李本就不寒而栗。
必须立刻离开巴黎!
他绕过大路走进一条小巷,找到了自己下榻小酒店的方向,刚要抬脚离开,谁知身后传来了人声:“李本先生,没想到你也来了巴黎,好兴致啊。”
熟悉的声线,熟悉的说话方式,李本脑袋嗡得一声响:是米克!
这个瘟神怎么来剧院了?他不是应该在酒店和主宫医院看着卡维么?
可这声音分明就是他的,绝不会错!
李本的身子微微发颤,勉强稳住平衡后就不管不顾地大踏步向前走。现在无论接不接话他都很难活下去,倒不如装作没听见,能离他多远就多远。
“你那么急想去哪儿啊?”
米克只是靠在墙边,从兜里拿出烟斗塞进嘴里:“......我劝你还是别走比较好,留在这儿反而更安全。”
火柴擦出的火光印出了他的脸颊,确实是米克,但又和平时从容的米克不同。他的脸上挂了两道血痕,左脸更是被烧得通红,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就算是孩子都能看出他身体很虚弱,硬拼还指不定谁赢谁输。
可李本压根就没回头,就算真看见了也不敢赌。他知道米克随身带着枪和匕首,自己的拐棍根本不是对手。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跑,要是他真受了伤,靠跑拉开距离也是最安全的办法。
“唉......”米克吐了两口烟,回头看了眼浓烟滚滚的歌剧院,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怎么老不听我话呢。”
“......”
“你这么做是要吃亏的。”
“......”
李本压根不信他,现在只需要知道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就行,至于说话的内容,谁爱听谁听去!只要过了眼前这个路口,拐进后面的巷子他就有信心甩掉对方。
更别说待会儿上了大路,米克就再没有机会......
李本体内肾上腺素大量分泌,眼看着两次死局都被自己化解,他已经想好了和巴黎道别时的台词。词句不能太长,所选词语要足够高雅、准确、富含声调上的变化......
到了这种紧要关头,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都在乱想些什么,可能是受了刚才歌剧的影响吧。
又走了三四步,街角就在眼前,李本忍着断腿与义肢摩擦带来的疼痛,继续加快脚步,将米克的苦苦相劝越抛越远。
忽然他的身前又传来了另一个声音,更浑厚、更沙哑、更富有磁性,同时也更像个地道的法国人:“米克先生,好久不见。”
“谁?”
黑影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半脑袋,宽大的肩膀,发福的肚腩,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食物的气息:“你是......你是那个厨子?”
“确实是我。”
“你怎么阴魂不散啊。”
李本被两个仇人卡在了小巷里,彻底崩溃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半年,我丢了一条腿,还被拉去做炮灰。结果呢?结果非但不给报酬还要杀我......还有你!我只是说了一句难吃而已,我也道了歉了,为什么还要追着我不放?为什么???”
“我是跟着卡维医生一起来的,回祖国也是想放下执念。”
慢慢走出阴影的阿尔方斯显然也受了伤,整条左臂裸露在外,有很严重的烧伤:“在这里遇见你完全是偶然。”
“那就赶紧放我一条生路!”李本松了口气,靠上前说道,“后面那个家伙要杀我,只要让我过去,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我要完成之前没有完成的决斗。”阿尔方斯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死前诉说自己的遗言一般,“这便是我现在想要的,也是我这辈子最想完成的心愿。”
“啊?!
”
“是主指引我回到巴黎,是主指引我遇到了你,也是主在让我完成这场拖延了大半年的决斗。”
李本是一只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只想要苟活下去的老鼠,根本不明白阿尔方斯所执着的东西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同样的,阿尔方斯也不明白,这个瘸腿矮子为什么能对尊严视若无睹。
“即使没有爵位,你也是普鲁士人,普鲁士人不该拒绝别人的决斗。”
阿尔方斯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不过和当初不同,至少这次你还有的选。你可以选武器,也可以选决斗的时间。虽然我个人希望现在就开始,但这些还是由你说了算。”
李本身体没什么大碍,但力气肯定比不上体重超过200磅的阿尔方斯,只觉得手腕像是被铁钳夹住一样动弹不得。
“没我事儿了吧?”站在巷尾的米克忽然说道,“没事儿我就先走了。”
“不去医院么?你伤得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