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难产可太熟悉了。
小时候就见过邻居家小姨难产,最后顺利生下来了,可那喊声一直记录在脑海深处。加上从小就没去过医院,对医院很陌生,我知道自己肯定会害怕,会恐惧。
别人总说母亲很伟大,担心孩子的时候就能战胜恐惧。
当一切发生在我头上的时候,我反而变得更恐惧了,关键身边连个好好说话的人都没有。
父亲没让兄长参与政治可能是正确的,他就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只会说肚子里的孩子无所谓。考虑的永远是眼前的东西,根本不考虑我作为母亲的感受,父亲作为国王的感受,阿尔伯特和维多利亚作为英国王室的感受。
那个整天幻想着在法郎堆里洗澡的阿斯就更别提了。
以为他会是个机灵的家伙,谁知道只会鉴定画作,然后拍马屁让我们掏钱,真遇到大事儿半点用处都没有。
伯爵夫人应该也一样,还有那些被带去正厅的其他人,都是头顶着各种爵位的贵族。扰了他们的兴致,怕是早就在心里把我骂好几遍了吧。
啊,巴黎,美丽的巴黎有艺术,有浪漫,还有各种令人心动的邂逅。但这儿却没有侍女,没有宫廷医生,没有女王的支持,也没有阿尔伯特的安慰,竟然连张帮忙接生的床都没有。
我又想起阿尔伯特了,风流成性的烂人,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充满魅力.
不!亚丽克丝,不要再想他了。你是公主,是王妃,你要镇定!一定要镇定!!!
现在没有人能帮助你,没有人!
我还是像小时候一个人学骑马那样,尝试着不断鼓励自己。只不过形势要比当初恶劣得多,除了我自己,就只有喋喋不休的.
等等,那俩医生叫什么来着?
我刚才还记得的,怎么现在想不起来了?
老的是塞嗯,塞斯尔?莱摩尔?还是缪尔?好像是塞缪尔,伯爵夫人刚说过。小的是卡.卡什么来着?卡纳?卡文?坎维?还是到了沙龙就一直在阿斯介绍人名,脑子早就乱了。
哦!想起来了,是卡维!!!
从我破水开始他们的嘴就没停过,不是在向我解释,就是在向梅拉妮解释。除开这些,他们就像腻在一起的男性友人一般让人觉得古怪。可能是巴黎太艺术了吧,也可能是前几年撤掉了同性恋的死刑,我总往那个方面去想。
现在我才是沙龙漩涡的中心,他们对话的内容才是关键!
可惜我的法语学得并不好,一旦语速超过某个零界点就很难听懂。
他们的语速非常快,至少比阿斯快上一倍。大段对话内容进了耳朵,去掉一些医学专业名词,去掉一些很难听出来的介词,再去掉一些不太好懂的短语,留给我的也就没多少了。
在这期间他们反复查了我的心跳,听了肚子,又内诊了好几次,甚至还想着把掉出来的胳膊塞回去。
后来我听到了“钳子”、“夹子”、“胎头”,接着又是“马车”、“手术”、“出血”之类的词,结合他们的面部表情,总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糟了。
我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了。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说太快了,我一句都听不懂。耳朵边上全是你们在说话,脑子嗡嗡嗡的,吵得我难受,感觉留在这儿分娩还不如送我回酒店。”
“公主陛下,您现在的情况不好。”塞缪尔减慢了语速,“脑袋没能先露出来很容易难产,肩膀先露是最危险的一种。”
我心情很糟,但已经想不了太多了:“所以伱们讨论了那么久,办法呢?”
塞缪尔的脸色不好看,和伯爵夫人小声说了几句话后,脱去外套,卷上袖管,这才回道:“我和卡维医生商量后决定先尝试摆正胎位,只要把孩子重新摆回头位,就能顺利生产了。”
我听着似乎是个不错的办法:“能成功么?应该能成功吧,您可是巴黎最著名的产科医生。”
塞缪尔惭愧地摇摇头:“医生也是有极限的,而且著名与否和能不能帮你把孩子生下来没太大关系。”
“要是失败了怎么办?”
“如果失败了”老头看向身后已经在做准备工作的卡维,“失败的话就只能找他再想办法了!”
他?卡维?
我记得是外科医生,之所以那么有名是因为剖宫产。
我以前还不知道有这种手术,见了报纸才知道那么残忍,竟然要从肚子上划开条口子把孩子捞出来。
不对,剖宫产?
很显然,我不想做手术,我觉得没人会同意切开自己的肚子,所以直接就拒绝了:“我不想做手术,我不想我的肚子上多出一条伤口!而且听说剖宫产很危险,万一”
“所以说卡维医生是产科传奇啊。”塞缪尔洗干净双手,走到我裙边坐下,“他的剖宫产少说也有上百例了,有切掉子宫的,也有孩子早就死了的,但母亲全都活下来了。”
我还想继续拒绝,可老头说了声对不起,手就进来了。
接着好像是夹烤盘的钳子,然后是不知道干嘛用的挡板。它们以某种曲线轨迹全钻了进来,很疼,真的很疼!刚开始是一种撕扯的疼痛,然后就感觉像是吃撑了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