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座中的年轻夫人,夜色中肤白如玉,不怎么说话的模样显得有几分怯弱,不知是委屈害怕,还是没睡好,双眸微红。
凉风灌入屋内,她轻咳一声,愈发惹人怜惜。
屏风上的黑影动了动,林随凝神看去,分辨不清那人的动作,脑门上冒出细汗,幽幽叹了口气。
这样干坐着不是办法。
那位不会以为,嫌犯逃脱是假,只是扯了个幌子借题发挥吧?
可不能让他误会。
林随擦了擦汗,比方才谨慎一些,又开口问下去:“宋家不缺药材,亦能延请名医。这药是何人所制,夫人为何在此时送与宋老夫人?”
“良医名方,宋家自是不缺,但也有格外擅长此道的医者。”姜颂宁顿了顿,“我出嫁前,曾在青州住过一年,有幸结识了一位大夫,这药方正是出自他手。”
林随想到一事,笑了笑:“是我一时糊涂。竟然忘了,夫人从前照顾孟二公子,没少为寻医问药之事费心。又在邻近的青州住过,那识得一些厉害的医者也没什么奇怪的。”
话音甫落,林随又听到杯盏重重放在桌案上的声音,眼皮一跳。
观世音菩萨在上,小人又说错了什么?
姜颂宁注意到林随神色不对,温声道:“林大人。还有何疑虑吗?”
林随清了清嗓子:“青州距庆安不足百里,夫人以前是来过庆安,与何人同行,来过几次呢。这山间的路径,想来夫人也是走过的。”
姜颂宁目光移向他,缓道:“林大人是以为,我为那逃脱之人指了路?”
林随叫她看得不大自在:“当然不能凭这个来下定论。我乃是按规矩办事,曾来往于两地之间的,都有嫌疑,非是针对夫人一人。”
话罢,林随忽地想起一件要命的事,屏风后那位煞神,早年正是在青州从师读书。
这话,落在薛亭洲耳里成什么了,岂不是意有所指?
一时间,林随感觉胸口发闷,呼吸都不大畅通了,在姜颂宁再度看来时,他连一个笑也挤不出来。
姜颂宁端起杯盏慢条斯理饮了一小口,却见林随仍未有下一步动作,不禁向他看去,“林大人?”
瞬息之间,林随已然把自己入仕后犯的错都想了一遍,格外后悔去岁中秋没有借机讨好上司,不然哪会被分到这样一个棘手的差事?
薛亭洲年纪轻,手段却厉害,上月因事受陛下申斥,看起来不若之前风光,但久居官场之人,都知道这位权臣在朝堂上的分量。
尽管卸了身上的担子,手上的差事交给了旁人去做,谁又敢轻看。
从这人口中问出想要的消息,本来就是天方夜谭。
但林随忙活半日,旁敲侧击一番,连丝毫有用的讯息也没得到,不由深感懊恼。
现在好了,还说了些不明不白的话,听起来很像阴阳怪气……
姜颂宁唤了两次,林随才回过神来,长叹一声,以袖揩汗,勉强支撑下去:“夫人如实作答便可。”
姜颂宁早有准备,对这个意料之中的问题应对自如,她垂下眼睫,默了两息,才道,“过往旧事。我已记不清了。”
这就是最后一个问题,林随点点头,正要提笔,却听到了异响,惊得他抬起头,盯向那扇碍事的屏风。
姜颂宁离得更近,循声偏过头去,才发觉屏风后亦留了一盏灯。
原来屋中还有旁人。
姜颂宁面色苍白,心跳也快了些。
林随瞧她一副受惊的样子,心道真是罪过,没等他想好措辞与她说明那人的身份,薛亭洲已然步出。
姜颂宁余光瞥见衣角闪过,下意识抬眼去看,正对上薛亭洲的视线。
林随此时也与哑巴无异了,开口很是艰难,自身难保,完全没有发觉姜颂宁的异样。
姜颂宁低下头,发现他从她身侧路过,仅有一臂之隔,在袖中攥紧了手心,祈祷他赶快离开。幸好此情此景,她也无须做出任何反应。
林随硬着头皮站起身来,“下官这方诸事已料理清楚了。薛大人请自便。”余光看到姜颂宁,补了句,“夫人也可以离开了。”
姜颂宁松了口气。
薛亭洲果然没有再留,一言不发地出了房门。
姜颂宁不紧不慢地又饮了半盏茶水,觉得差不多了,才告辞离开。
从她进门算起,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廊上的灯笼又熄了几个,归途分外昏暗。
若非如此,她远远的看到他的身影就会避开。
而不是走到跟前了才发现。
正当她以为他也没有察觉时,他侧脸看来。
“姜颂宁。”薛亭洲停顿片刻,目光冰寒刺骨。
“你最好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原来是刻意等在这儿警告她的。
姜颂宁点了点头。
那一年,她误食茉莉,遍身红疹,在家中调养数日不曾好转,还有加重的迹象,才会转而到气候适宜的青州歇养调理。
家中在此地有一宅院,她闭门养病多日,渐有好转,唯有脸侧痕迹未消,出入时以面纱覆面。
舅家的表兄彼时在青州的书院念书,他见她无人相陪,时不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