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后三十年心血,而尚书左仆射卢裕民因循守旧,认为新政会动摇国之根本,如今卢党逐渐势大,与太后分庭抗争,此时察事厅少卿崔珣又惹怒太后,被除去官职,太后自断臂膀,为了不让三十年心血付之一炬,无奈之下,只能起复臣。”
太后闻言,嗤笑一声:“你倒分析的头头是道。”
崔颂清神情平静:“太昌新政也是臣的一生心血,臣也不愿见毕生心血付之一炬,即使以后落得死无葬身之地,臣也愿回长安。”
珠帘后,太后神色晦暗不明:“好,那吾就如你所愿,让你官复原职,但你之后的下场,吾无法保证。”
崔颂清只是微微一笑:“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此话之后,太后也无法再口出恶言,她虽然憎恶此人,但也不得不
承认此人一片丹心,为国为民,她默了默,道:“崔颂清,你与你侄儿崔珣,倒真是南辕北辙。”
崔颂清光明磊落,赤心报国,崔珣却挟势弄权,进谗害贤,同是博陵崔氏出身,一个万民敬仰,一个却人人唾弃,一个注定名垂青史,一个却注定身败名裂,千古骂名。
崔颂清敛眸:“臣此生最后悔的事,便是曾经修书一封,将崔珣推荐给郭勤威。”
太后冷笑一声:“饿死是小,失节是大,这句话,对崔珣可不适用。”
崔颂清压抑住自己对崔珣的厌恶情绪,他道:“崔珣虽然德行卑劣,但的确是一把好用的刀,他惹怒太后,太后略施薄惩便是,臣以为,太后应该摈弃私怨,重新起用他。”
太后抬眸:“你说?私怨?”
崔颂清点头:“太后是因为永安公主……”
“莫提!”太后忽然厉声打断崔颂清:“崔颂清,若你还想在长安呆下去,就永远莫提明月珠!”
崔颂清怔住,他垂下眼眸,不再言语,太后则是余怒未消,她胸膛剧烈起伏,手指紧紧攥紧掌心的葡萄花鸟纹镂空金香囊:“吾恨不得将崔珣千刀万剐,但……他的性命,吾不得不保……这长安城,想杀他的人太多太多,崔颂清,你去吧,去保住他一条命,但是莫要提起用他一事,吾不愿再见到此人!”
崔颂清心中叹气,但仍然恭敬道:“诺。”
第32章
崔颂清入京, 二次官拜尚书右仆射一职,位同宰相,崔颂清一心为国, 在朝中和民间的威望都非常高,因此此次复相, 根本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百姓奔走相告, 都说太后终于不再受崔珣的蒙蔽了, 如今圣人有崔相公和卢相公辅佐, 大周必会盛世太平, 海晏河清。
崔府中,李楹为崔珣缠好最后一圈白色绢布, 然后背过身去,不去看崔珣的一身伤疤,她端起案几上的铜盆,说道:“我先出去了,你穿衣衫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扯到伤口。”
等身后传来崔珣低低“嗯”了一声, 李楹才端着铜盆,去井边清洗换下的绢布等物。
她其实以前是金尊玉贵的小公主, 没有做过这些事情, 但是清洗绢布并不是什么太难的活计,她不用学也会, 她也不认为因为自己是公主,做这些事情就是屈尊, 她的身份是她与生俱来的荣耀,而不是困住她继续前行的枷锁。
轩窗前, 崔珣正在披上最后一件外衫,就算他再怎么小心,还是会不可避免的牵动伤口,他疼的微微蹙眉,但眼睛,却不由自主,看向轩窗外蹲着清洗绢布的纤柔身影。
他静静看着那个身影,伤口也似乎不再疼痛了,她有一种使人安定的力量,让人的内心不由自主变得平静下来,懦弱如郑筠是这样,阴戾如他,也是这样。
先帝选郑筠做驸马,应是存着若新政失败,让郑家庇护她的心思吧,其实她并不需要郑筠庇护,她性情比任何人都要坚韧,就算没了公主的身份,没有父母和夫家的庇佑,她也能活的很好。
李楹清洗好绢布,她直起身子,转过头时,崔珣已经穿好衣衫,跪坐于轩窗前,窗前栽了一株海棠,一半花枝蜿蜒伸到窗棂前,绯红花瓣层层叠叠,如云似霞,花瓣后,崔珣侧脸在花枝遮挡下若隐若现,透出的一点面容美如寒玉,将那满枝的海棠都比了下去。
如此美景,李楹脚步不由缓了下来,她心中想着,崔珣有莲花郎之称,但莲花灼灼夺目,也不及他万分之一。
崔珣似乎是感觉到她过来了,他微微侧过头,瞳孔幽黑如墨,李楹忽觉心跳快了半拍,她赶忙低下头,藏起脸上那抹莫名出现的红晕,然后又加快脚步,往卧房而来。
她进了崔珣卧房,端坐在崔珣对面,崔珣将厚厚一叠白麻纸递给她,李楹接过:“这是什么?”
“太后身边侍婢的出入录。”
李楹讶异:“不是被查抄走了么?”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不对,之前从内侍省拿到的出入录是用竹简所写,而这些是白麻纸所写,字迹是她熟悉的端正小楷,崔珣颔首:“这是我誊录的。”
李楹捧着墨迹未干的白麻纸:“什么时候誊录的?”
“这几日。”
李楹不由抬首看他,他脸色是病态的清冷苍白,难怪她这几日为他换药,发现他伤口好的格外缓慢,夜间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