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立在跟前,垂头低声回话,“少夫人,那会子表姑娘刚寻回来,所有事儿都在安顿表姑娘上头。奴压了孟嫂和荷花禀报之事,想着——想着……”
后头却说不出来。
宋观舟斜睼过去,“——说!到如今,你还想瞒我什么?”
忍冬心里难受,她打起精神如实回禀,“奴也不想一直瞒着,寻思着待安顿好了,再同您说。谁料到后头您受伤了,四公子忙前忙后,奴想着这话说出来,定然要让您夫妻二人生了嫌隙……”
这世道,如四公子这般待少夫人的相公,少见。
不养婢不续妾,外头也算干净,再因那金拂云的事儿,让主子二人起了纷争,最后还不是让虎视眈眈的金拂云捡了便宜而去。
“你怕我夫妻失和?”
忍冬再次跪下,这会儿,边上孟嫂壮姑也一并跪了下去。
“少夫人,您从前跟四公子不和,那般冷火秋烟的日子,定然不能再过一次。”
她双眼噙着热泪,水汪汪看着宋观舟。
宋观舟这次再不让三人起来,忽地自嘲起来,“……你们身为女子,却真是高估了男人的心。我从前也好,如今也罢,断是不能仰仗着他的施舍来过。若有那日,他负了我,我自有一条我自个儿的路,这点,你们再怎么替他说话,也无济于事。”
忍冬心头大恸,仰起一张疤脸,“少夫人,万万不可起了和离、休弃的心思。”
原想着过了这几个月,宋观舟早被四公子暖了心脾,哪里料到少夫人依然惦记着——
宋观舟低头,冷冷看向三人,“如今说这些,为时尚早。真到一日利益纷争,你死我活之际,纵使忍让与伏低做小,在嫌恶之人眼中,不过就是死前无能挣扎一番罢了。”
该死,还是会死。
朝着要灭了你的人下跪,不过是身死之前,尊严灵魂先死。
宋观舟懒懒靠到软枕上,眼眸微抬,“忍冬,念在初犯,罚三个月月钱,孟嫂荷花,虽说无错,不曾越过忍冬来寻我,但在我这里,还是不喜。罚一个月月钱吧。”
除了不在的荷花,壮姑没有被罚,忍冬与孟嫂哪有不同意的,只跪着头低低应承,再不敢犯。
“女人,从来没有众人想的那般柔弱,金拂云敢对表姐下此狠手,对我,更不会留有情面。你们好生想想,若真是为我好,才不该自作主张隐瞒,我早知道,早做打算。”
说罢,再不理会,冷冷撵了几人出来。
忍冬出门,就拉着孟嫂赔着不是,孟嫂与壮姑左右扶着她,叹了口气,“幸而是少夫人,也只是罚了月钱,不曾责打,妹子还讲这些作甚,我等都是无父无母无牵无挂的,少了个把月的银钱,也不会多艰难。”
忍冬抹了把泪,“是我做得鲁莽了。”
也在这时,荷花带着临溪入了院门,禀了之后,才由着壮姑带着进去内屋。
荷花听得被罚,有些难过,却还是勉力劝解要给她赔月钱的忍冬。
“哪里要姐姐给我月钱的道理,少夫人罚了,我自是认罚。再说,冬姐姐是为了少夫人和四公子着想,不过少夫人说得对,咱不能让人找上门来,却不知为何!这金拂云忒不要脸,害了表姑娘却还大言不惭上门来赔礼道歉。”
“嘘!”
孟嫂掩了她口鼻,低声斥责,“不可再提,那一日我同茶楼厨上的婆子认了老乡,回头我再去看看,倒是要瞧瞧这郡主别院有些个什么稀奇之事。”
忍冬得了两人安抚,情绪也缓和不少。
听着孟嫂这么说来,很是认可,声音虽低,却充满坚定,“往后出入韶华苑陌生的人儿,都得打起精神来小心些,后宅腌脏事儿不少。昨儿金拂云跟前带着的已是盼喜盼兰,这二人本就是从前少夫人跟前伺候的人,知根知底,要起些坏心思,只怕更容易。”
荷花与孟嫂点头。
“秦二公子跟前,也不能掉以轻心。”
想着少夫人生气,只怕内心里是真正失望,荷花见状,也不由得啐了几口,“日日里同少夫人说什么认做干妹子,转头就这么隐瞒少夫人,幸而咱家少夫人从不曾想着依仗着他那身份,不然平白无故得了金拂云暗害,才是坏了大事儿!”
三人廊檐下坐着,忍冬一会子想着自己对不住宋观舟,一会子又觉得好生保护好少夫人才是己任。
荷花见状,宽慰她道,“别想着对不住少夫人,往后咱更小心就是了。”
屋内,临溪得了座,就听宋观舟问道,“临山可说何时归来?”许淩俏找到的信儿也传过去,按理来说早该归来。
临溪拱手禀报,“少夫人有所不知,临山大哥生来自由,怕是听得表姑娘无碍后,又往旁的地儿去了。”
如此——
宋观舟眉头紧锁,有几分忧愁。
临溪年岁小,性子活络,见仙女一样的少夫人面露不悦,立马站起来,脆声说道,“少夫人有事儿尽管吩咐属下,属下虽说不如临山大哥足智多谋,但手脚还算伶俐,嘴巴也严实,少夫人放心就是。”
宋观舟问过临山,临山也让她有事只管吩咐临溪。
到如今,她再次心忧自己无人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