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明忠心乍看是一件很难的事。
可如果这时有一个父皇最看不惯的臣子,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盛烽跪在地上,低着的眉眼恭顺谦卑,仿佛他并非高堂之上的人的孩儿,而是一条忠贞不二的犬。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看到这的盛乾忽然打消了心底的疑虑。
“余海明,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余海明脸色一白,双膝跪在地上:“皇上息怒,犬子向来谨言慎行,绝无可能干出这种荒唐的事,还请皇上明鉴!”
他低垂着的脸上神情狰狞,紧绷着的下颌似乎恨不得咀嚼越辞的血肉!
可眼前的事实让他连愤怒都是无力的。
越辞这个小狼崽子,究竟是怎么知道找出他安插在刑部大牢里的眼线的?
他明明早就准备好了替死鬼!
“谨言慎行能干出杀人灭口的事?”
盛乾拍打着龙椅的扶手,看似愤怒,其实是恨铁不成钢。
余家的女儿是当朝的皇后,外孙是当朝的太子,余家已经权势滔天,就连自己都要敬余家三分,都这样了,余海明还有什么不满的?
以往余家作恶,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大皇子盛烽也说了,这件事可不至于皇城司和刑部的人看见,上京的百姓也看见了!
他捂得住朝臣的嘴,捂得住天下人的嘴吗?
“朕看在你兢兢业业的份上,先不降罪于你!”
“庸宁王听令,朕限你一个月的时间,彻底查明白骨案,赌场案的真凶,若是查不出,朕唯你是问——退朝!”
言外之意,最多关押余正兮一个月,一个月后,越辞必须将余正兮完好无损的放出去,但凡他有一点闪失,就拿越辞是问。
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的越辞心还是难免一刺。
所有的朝臣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圣上当真如此放纵余家吗?
就连这证据确凿的事都能轻轻放下!
有些心里门清的朝臣像越辞抛去一个怜悯的眼神,摇着头离开了金銮殿。
余海明站起身,拍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冷嗤道:“庸宁王,听清楚了吗,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可查了!”
区区一个罪臣余孽,也敢跟他余家争?
不自量力的东西!
说完他转身就走,带着太子,身后跟着的是一众党羽。
就连李寅光也追上去,嘴里焦急的喊着:“留步,余大人留步!”
把人拦住,他立刻扬起圆滑的笑,话里话外都在跟越辞撇清关系……
所有人都成群结伴,只剩越辞孤零零的缀在后头,形单影只,如同磅礴深山里的孤狼。
外头,余家公子被刑部抓走的事仍在发酵。
夜半的凉风飒飒,昏暗中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地上婆娑的影子摇晃闪动,窗边总是冷清,榻上的人双目紧闭,眉头微皱,不知是不是梦中颠沛流离的缘故。
老黄蹑手蹑脚的进来,拿一条被子盖在他身上。
动作小心翼翼,可榻上的人还是倏忽睁开了眼,声音嘶哑:“什么时辰了?”
“丑时三科。”
话音刚落,老黄就看见榻上的人猛地坐起来,冷的月华像是给他镀上一层银光,半隐在月色的眼眸里泠泠闪烁着辉光。
他披上一件玄色的外袍:“叫上青锋,备马车!”
老黄诧异:“这个时候干什么去,城门早就关了!”
“挖坟用不着走城门。”
“啊?”
“赶紧的!”
浓浓夜色里,越辞揣上姜寒烟给她的小瓷罐,带着人悄无声息的出了城,直奔郊外的青山。
但他并不知道,有另一批人早早的侯在了青山上。
“吭哧——”
挥舞的铁锹在月色下闪过冷光,然后重重的插进土里,撬起来一铲黄土,又被人掀到一边,几个铁锹交替着铲下去,很快,埋在地下的棺材就露出了面目。
棺材被人撬开,躺在里面的静美的人露出真容。
银色的月光洒在姜寒烟身上,照耀得她身上银纱的寿衣隐隐闪烁荧光,可尽管如此,赵丹姝的视线还是忍不住落在她的脸上。
月色给她的皮肤上了一层透亮的釉,两道黛眉舒展着,阖着的眼被浓密纤长的睫羽覆盖,静好的仿佛一尊精心烧制的瓷美人,或者只存在于画像上的仙子。
山林里的几声鸟叫让赵丹姝回过神,她从小瓷罐里倒出一颗药,不假思索的塞进姜寒烟的嘴里。
信上说,这药入口即化,不用吞进肚子里也能见效,只是需要一夜的功夫才能让假死的人醒来。
不过一会,赵丹姝感受到她鼻子底下微弱的呼吸,脸上一喜。
“快把人抬进马车里!”
人刚抬进马车,华年就迫不及待的钻了进去。
朦胧的月色里,赵丹姝分明从华年眼底看见闪烁的泪花。
这个小侍女倒是重情重义,难怪姜寒烟交代的下人名单里,这个华年排在第一位。
赵丹姝转过身,指挥赵楷等人把提前找好的一具女尸塞进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