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凤宫殿内。
高粱大殿的柱子是流淌碎金一样的金丝楠木,淡淡的檀香在从博山炉里淌出,静谧安然,衬得大殿愈发沉重庄严。
整个南海黄花梨树根开凿的案牍面对坐着两个人。
一个雍容华贵,仪态万千,是大魏朝地位超然的女人,可此时,她的脸上竟然少见的闪过惊慌。
另一个尚年少,坐在那里浸透着檀香,眼神平静得仿佛走过一段悠长的岁月。
这样的对比是那么的……突兀。
“姝儿,三公子性情骄纵你是知道的,她说的话都是冲动使然,当不得真,你明白吗?”
余敏兮说着,藏在宽大袖子底下的手却在颤抖。
极度的不安让她生出怨恨,恨完女儿又恨自己。
早知道盛夏这么管不住嘴,当初,自己说什么也不该把这个秘密她听!
他们余家在插手兵权一事上接连失利,可以说,伏虎将是余家最后的机会!
如果连这最后的机会都错过,那么等待他们余家的局面将会是如履薄冰,步步为营,任何一个行差踏错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不知所措之中,她又生出一种期望。
从前的赵丹姝是最懂是的,她一定不会叫自己为难,想必这次也一样!
在她‘殷切’的注视下。
赵丹姝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容,道:“皇后娘娘的意思,臣女明白。”
听到这话,余敏兮高悬着的心脏总算平稳的落回了肚子里。
没了顾虑,她的笑多了几分真情实感:“本宫就知道,姝儿是最令本宫放心的!
“三公主言行无状,本宫已经命人掌她的嘴了,她这会正在殿外跪着,姝儿要是还不解气,大可以出去亲自打她骂她,怎么样都行。”
赵丹姝摇头:“公主金枝玉叶,臣女不敢。”
见她如此懂事,余敏兮拉起她的手,褪下手上雕象牙贴金四季花卉手镯,给她带上之后又道:
“你且放宽心,赐婚的圣旨很快就要下来了,本宫已经命礼部按照你的尺寸裁制凤冠霞帔,你什么也不要想,在家里安心待嫁便是。”
“你要记着本宫平日是如何待你的,这些好可做不得假,姝儿断断不能因为一些莫须有的话就辜负了本宫的好,你说是与不是?”
自从,把她钦定成太子妃之后,自己可没少在上京的贵女里给她抬身份长脸面。
她既然承了自己的恩,就得报答些什么不是?
余敏兮说着,眼底闪过隐隐的一道凶光。
为了伏虎将,她谋划了十几年!
好不容易等到赵丹姝这颗果子成熟,终于能摘了,她决不允许这颗果子自己熟透了从枝头上掉下来!
殊不知,赵丹姝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
“皇后娘娘的恩情,臣女谨记在心,断不敢忘。”
听到这话,余敏兮脸上的笑更灿烂了:“你知道就好。”
“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出宫去吧,银屏,你用本宫的步辇,亲自送赵小姐出宫!”
银屏闻言上前,对着赵丹姝行了个礼:“赵小姐,奴婢送您。”
目送赵丹姝离去,余敏兮脸上的笑却垮了下来。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赵丹姝这个丫头怎么如此平静,按照自己对她的了解,她不该愤怒质问,不该无措哭诉吗?
而且,赵丹姝把自己祖母看得比她自己的命都重!
赵丹姝知道她祖母是盛家扣在上京控制王家的质子,她更应该愤怒,歇斯底里才对!
可现在她不哭不闹,平静得像个局外人……
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阴沉笼罩着余敏兮。
她眼神一冷,心中暗下决定。
以赵丹姝的性子,她一定会暗中送信回兖州府过问此事,先不说赵丹姝打算如何,就说兖州府王家,他们收到上京的来信,一定会担心王将舞那个老东西的安危,就怕王涣亲自上京面圣讨要说法。
圣上要是知道伏虎将的兵权在王将舞手上,而他们余家就是奔着兵权去的,先不说王家是不是欺君,反正他们余家肯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毕竟,当年逼迫王涣服下宫中秘药并不是盛乾的本意。
因为这点,盛乾对王家一直有愧。
更何况,兵权从来都是盛乾的逆鳞……
余敏兮攥紧拳头,涂着正红色蔻丹的指甲因为用力而深陷进掌心里,她也没有知觉。
王家以练兵安身立命,据她所知,王将舞这个老不死的身边总有一批姓赵的暗卫暗中护着,而这些暗卫,是老东西准备给赵丹姝的嫁妆!
如果要送信回兖州府,赵丹姝一定会动用这批人!
她现在就给父亲写信,让父亲想办法在去兖州的必经之路上截杀这群赵家暗卫!
至于赵丹姝身边……她让银屏亲自送赵丹姝出宫,为的就是让银屏给余家的其他人送信。
在为熤儿生下嫡皇孙之前,赵丹姝只能活在余家的眼皮子底下。
赵丹姝要是敢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可别怪她心狠手辣!
走出朝凤宫,三公主果然跪在殿外。
盛夏被掌了嘴,红彤彤的巴掌印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