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疾行入城,在西城区绕了好几个圈子之后,停在了一处黛瓦白墙的小院前。
戴着黑色围帽的人被抬了下来,推着轮椅进去,没多久,后门处抬出来一顶二人抬的蓝色小轿,穿过热闹的坊市,从陆府的西侧门抬了进去。
轿帘掀开,一张颇具书生气的面孔露了出来,眉眼间与陆承景有五分相似。
相较陆承景的冷淡,此人气质温和,唇角天生上扬,即便不笑也似带着三分笑意,瞧着亲切好接近。
但是落在商晚眼里,什么亲切好接近,根本就是虚伪欠揍。
此人正是商晚想废却暂时不能废的陆承远。
小厮早就备好了轮椅,推着陆承远去前院书房。待见过陆老爷之后又去主院给陆夫人请安,之后才回陆承远自己的院子。
商晚一直悄悄跟着,见陆承远对谁都带着张笑脸,心里再次骂了声虚伪做作。
陆承远的院子是除了主院之外,整个陆府最好最大的院子,院中遍植花木,侍弄得宜,一进院门便能闻到花卉的芳香。
李氏得了消息,早早等在院门口,笑着接过推轮椅的活,推着陆承远往卧室走。
陆承远问道:“行李可都打点好了?”
李氏唇角的笑容一僵,在陆承远转头看来时,又重新扬起。
“都打点好了,四季的衣裳用物,特别是你的那些书和手稿,全都单独放了个箱子。”
陆承远抬手覆在她推着轮椅的白皙手背上,轻轻叹口气,“你这是怪我不带你一起走?”
李氏勉强扯出的笑容淡了下去,没答话。
“此番上京是为求学,若带着家眷上京,只能借住在舅舅家,有诸多不便,很可能让你和孩子受委屈。”
李氏道:“我不怕委屈。”
陆承远握着她手的力道重了些,嗓音柔和,“只是一年,一年后我便会回来参加秋闱,若侥幸得中,届时再带着你和孩子一起上京,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听他这么说,李氏忍不住哽咽,眼前水雾弥漫。
“我便罢了,可孩子们从来没和你分开这么久,刚才云瑶还扑到我怀里哭了一场,说舍不得爹爹走。”
陆云瑶是二人的小女儿,今年才五岁,正是黏人爱闹的年纪。
想起小女儿可爱的小脸,陆承远的神色跟着柔和了两分,“一会儿我去看看两个孩子。”
“你好好跟他们说,别等你走了他们倒来闹我。”李氏拿手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勉强打趣道,“到时候女儿天天在我这哭,看你心疼不心疼。”
小女儿确实是个爱哭的,陆承远叹气:“你也别太娇惯了她。母亲喜欢云瑶,便让云瑶多去母亲跟前,陪母亲说说话。”
李氏心里不太乐意,但嘴上却答应下来,“家里都有我呢,你就别操心了。”
陆承远轻笑道:“得贤妻如此,夫复何求。”
李氏俏脸一红,轻轻在他肩头捶了一下,推着他继续往卧室走。
陆承远换了套家常衣裳,自己转着轮椅去了书房。
刘管事已经插手等在此处,见到陆承远坐着轮椅进来,立刻躬身行礼,唤道:“大少爷。”
陆承远颔首,“坐下说话,事情可查清楚了?”
刘管事不敢坐实了,屁股只挨了点凳子边。
面对这位待人和善的大少爷,他语气恭敬,甚至带着两分不易察觉的畏惧。
“回大少爷,查清楚了,那契约上盖的确实是您的私印,只有角落缺了一小块花纹。据车马行那位东家所言,签下契约的应该是三少——呃,陆承景。”
听到这个名字,陆承远面前恍然出现一张出色的脸。
那张脸上的表情永远冷淡,疏离,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引起他的丝毫注意,和小时候的乖巧可爱大相径庭。
他的手指缓缓在扶手边缘摩挲片刻,声音似叹息,“到底流着陆家的血脉,以后在我面前,还是按照原来那样称呼。”
刘管事连忙应是,小心问道:“三少爷手中为何会有您的私印?”
“他喜欢雕刻些物件,那不过是他做出来游戏的小玩意儿,想跟我这个兄长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不碍事,他以后不会再用。”
陆承远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语气如常,表现得就像一个包容弟弟的好哥哥。
刘管事暗叹三少爷身在福中不知福。三少爷做出那样的事来,也就大少爷还纵着他,他却从来不给大少爷一个好脸,跟没心肝似的,像个冷血的怪物。
书房中静默片刻。
丫鬟端了茶进来,陆承远捧起茶盏,低头轻嗅茶香却不喝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柔和的眉眼。
房中的滴漏发出均匀的滴嗒声,在安静的书房内,一点小小的声音也被扩大。
刘管事莫名感觉紧张,微躬的后背渐渐渗出冷汗,正想说点什么,突然听见陆承远问:“三弟他过得可好?”
语气一如既往的柔和。
刘管事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一边回忆那天陆承景的模样一边答道:“三少爷坐着轮椅,瞧着气色不错,还是跟原来一样那么瘦,身上的衣裳都旧了。”
说着说着,刘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