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很多时候都是事与愿违。
就像张裴氏盼着今年日子太平年景好点,偏偏老天爷爱跟人作对,年景好点暂时看不出来,但日子从开年发生的事来看就太平不了。
——元宵节还没过,此时张家辈分、最高年龄最大的二老太爷忽然去世了。
消息传开,族里登时一片吃惊。
张知劲闻信立时赶过去,刘二女紧赶慢赶,等她收拾好带着闺女小福圆来到二老太爷家时,却见除了远在县城里的张家元等人,就剩下跟她一样带着孩子的几个同族妯娌没来了。
不对,三老太太小李氏就没来,连带着老三房的人也全都不见人影。
刘二女暗自思量,黄米子在县城做事此时不能出现理所当然,三老太太年老体弱,小杨氏有孩子要照顾没赶到也情有可原。
可当家的男人张家栋和爱凑热闹的张裴氏也不见人面就不由得不让人感到奇怪了。
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刘二女举目四顾,从敞开的屋门向堂屋里望去,因为棺材没做好,二老太爷暂且停尸在床,不过因为寿衣早就准备,如今已然穿待整齐。
床前一堆儿儿子儿媳、侄子孙子等孝子贤孙们正跪在铺着杆草的地上嚎啕大哭,张薛氏、张陈氏等妯娌在旁边劝着。
院内院外,或站或坐着早来的同族汉子媳妇,张知劲亦在其中。
刘二女刚要跟他说话,小福圆一听堂屋那那哭声,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感同身受,登时也跟着扯着嗓子哭起来,张知劲赶紧过来,带着她们娘俩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说话。
“怎么把福圆抱过来了?”
看闺女哭的惨,张知劲心疼的抢过去闺女不住哄着,间或直抱怨。
话毕,随即想起这事不怨刘二女。村里自来的规矩,谁家有红白喜事,除了坐月子、重病起不来的,所有族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得到场。
就像此时,当场就不是只闺女一个娃,譬如宋氏带着儿子牛娃,六房的小陈氏带着儿子大娃,就是和刘二女差不多生产的张孙月月也带着孩子。
因此,待哄得闺女哭声渐歇后,他虽然郑重嘱咐,但语气已经和软了许多:
“别让她进灵堂,这么小别冲撞了。”
刘二女连连点头,她也心疼着呢。
此时,夫妻两个总算能好好说话了:
“大家怎么都在外面待着?”
不是该忙起来吗?
张知劲也头疼:
“山大伯父他们正伤心呢,劝了几次都没劝开,他没交代清楚,大家没个章程谁敢动?幸好已经穿好寿衣,栋四叔又早早的去城里报信,剩下的事等着大伯父回来再安排好了。”
刘二女顺口问了一下:
“四婶也去了?”
张知劲看了她一眼,摇摇头:
“没有。”
刘二女更奇怪了,正自惊疑间,说曹操,曹操到。
不一时,张家元夫妇领着在县城的一干族人回来了。
“二伯呀,俺的好二伯……”
只听离得远远的张家元就扯着嗓子哭起来,待到近前,众人只见得他已是泪流满面,鼻涕直流。
他进屋,扑通一声已是跪在灵前哭的嘶声裂肺,山大伯一听,更是伤心欲绝,对着张家元悔恨交加:
“家元啊,俺不孝啊,要是早知道这样,打死俺也不让俺爹黑来出去……”
张家元重重的拍着他的背:
“可不是怨你?他老人家明明身子骨挺好的,我还等着给他老人家过八十大寿呢,如今……俺的二伯哎,你怎么就去了呢……”
两个人叫劲儿似的,一个哭的比一个悲惨。其他人受他们感染,再则人生在世谁没有几件伤心的事,也不禁跟着嗷嗷哭起来。
一时间,老二房内哭声震天,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哭也是需要力气的。
再悲痛,身子坚持不下去也只能终止。
待心情平复一下,几个族里说得上话的男人便坐在一起商量治丧之事。
二老太太就山大伯一个儿子,毋庸置疑丧事在他家办。
其他的重要的无非就两件大事,一个是因为老长房,老二房,老五房本是一个父母传下来的兄弟,也就是二老太爷去世,他们三房都要穿孝。
——五姓村的规矩,治丧期间,孝子贤孙只管哭灵其他不管。
张家本来人就少,在去除了少一半人穿孝的人后,办丧事的人就少了,找人帮忙已是大势所趋。
这个需要问问张家山的意思。
二是丧事要办成什么样。
按规矩,丧事不比喜事,非得摆盘摆碗,自来吃的是大锅菜。
但大锅菜也有好有烂。
好一点的,菜要割肉煮丸子,豆腐粉条再加各种新鲜蔬菜,饭也要白面馍馍,白面条。
次一等的就不好说了,像前几年天下不太平时,能吃顿炒萝卜条就是好日子了。
因此,张家元需要山大伯将家里钱粮菜蔬都交代好了,他才能随机应变。
山大伯自然想往好处办,一来二老太爷算是喜丧,人活了一辈子,最后一场总得热热闹闹才不枉此生。
小主,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