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府。
雨骤风急,梅园里的梅花忽遭冬雨狂风摧残,掉落满地。这样凶残的天色,霍霆却抱着长孙霍舟于书房窗前教他跟念诗经,教导他无惧风雨。
“大人,夫人出宫回家了,此刻已至霍府,说是有急事要与您和公子商议。”
霍霆把孩子随手转交给奴仆:“怎好端端的今日回府?把她叫来吧。”
霍素持精神恍惚,到父亲的书房时甚至摔了一跤。
霍腾忙伸手扶起她:“素持,你这是怎么了?”
霍素持看着父兄关切的神色,一瞬间哭得像个无助孩童:“父亲,阿兄,我、我把凌朔杀了。”
惊雷阵阵,炸得人头皮都绽开,霍素持更是吓得连忙爬进案几下藏着,双手捂住耳朵:“不要!不要杀我!我不是故意的!”
霍霆重重栽倒在地,他直指霍素持:“你说的可是真的?”
霍素持哭嚎道:“真的,我本是想进无极殿找玉玺,谁知与他争执了几句,我一时气不过,就掐死了他……”
“可是我——”说到此处,霍素持混乱起来,“可是我不确定他断没断气,我真的没使多少力气,他应该没事。”
霍腾急了:“到底有没有事,这你还能不清楚?”
霍素持大哭:“我不记得了,阿兄,该怎么办啊。”
霍霆脸色红涨,脑还中最后一丝冷静也消失殆尽,他吩咐霍腾:“赶紧率兵去控制几座武库,不得有误!再想法撤走薛逸的羽林军部下,控制住所有宫门,一切都等候宫中讯息再行事,快,快去!”
霍腾明白父亲在考虑什么,若事情败露,霍家就会以弑君之名遭遇围剿,情况紧急,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安排完一切,雷声渐小,雨褪风散,霍霆重重地给了霍素持一耳光,甚至打得她嘴角溢血:“霍家的一切,毁了,毁了啊!”
霍素持不敢再发一言。
等他冷静下来,对霍素持再三询问后,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又立即命人前去传令于霍腾:
“让公子神不知鬼不觉撤走武库人马,其余地方保持不变,告诉他,天子无恙,不要慌乱。”
霍素持可怜兮兮地仰面,又惊又喜小心问道:“父亲,您怎么确信他没事呢?”
霍霆:“丧钟,你回霍府已近三个时辰了,宫中并未敲响丧钟。”
……
霍霆说得不错。
此时此刻,已经有人将霍家那一番小动作禀报进了无极殿。
代国公主手里捧着药碗,闻言,她亲手把玉勺递去凌朔唇边:“陛下,那蠢妇连动手杀人的力气都没有,霍家便能紧张成这样。也不知您死后,霍家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
凌朔别过脸,任由药汤洒落在脸上。
代国公主面色一变,唇角也垮了下来:“老身可是你的姑母,你怎可对姑母不敬?”
凌朔苦笑:“走了一个又来一个,事到如今,姑母想怎么搜查无极殿就请随意搜。”
代国公主把药碗重重一掷,一把把郑氏拉到身前,尖刀直抵郑氏咽喉:“老身无用,却也生了这么个国色天香的女儿,有幸惹得陛下垂怜。陛下若真在乎她,还请实话实话。”
说罢,刀尖竟在郑氏脖子上划出一道红痕。
郑氏哭道:“陛下救我……”
凌朔于心不忍:“她是你亲女儿。”
代国公主加大了手上力度:“亲女又如何?我们邱氏儿女都当为邱氏付出一切,哪怕是性命。老身知道你在意她,今日倒要看看你能在意到什么地步。”
凌朔痛苦地闭上双眼:“代国公主请便。”
眼见郑氏血流不止,代国公主及时收手,匕首一扔,大笑起来:“陛下既然这般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我这个做姑母的心狠手辣。我儿,还不亲手送他上黄泉路。”
郑氏捂着脖子上的伤不断摇头:“母亲,您不要逼我、求求您不要逼我。”
代国公主目露凶光:“你不动手,那就由我亲自来。”
郑氏大叫着起身:“我来!我来!母亲,算我求您,放过陛下也放过我吧。”
可她的话终究没能为代国公主所理会。
时间逐渐流逝,郑氏最终做好选择,痛不欲生地站了起来,坐到凌朔身侧缓缓抓住床被。
她苦笑着坠泪:“陛下对不起,一开始接近您时妾便别有目的。今生无缘与您白头,来世,来世您可否原谅妾身,哪怕是让妾身做一只您身边的蝴蝶……”
说罢,她双眼一闭,把被子用力地捂在了凌朔面上。
代国公主这厢抬眼观察,但凡凌朔有一分反悔的意图,她都会让郑氏收手。
可惜直到最后,床上的少年也没做出一点挣扎。
“倒是个硬骨头。”代国公主起身离开,恰当地落下泪,“起来,告诉所有人,天子驾崩。”
泰和三年深冬的一个寒夜,大晋天子凌朔暴亡于未央宫,死于挚爱之手,死时尚不足十八岁,连皇陵都未修建完成。
丧钟在深夜时才敲响。
霍家紧绷了一整日的精神终于放松。
霍霆又下一令:“让姬家把吴冀带出来,传国玉玺一并带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