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见着面，你一句带刺的，他一句带刀的，眼看着又要争吵起来，山炮赶紧当和事老。
“行了行了，怎么都跟女人似的，打个牌话这么多。”
六百呼哧呼哧吐着烟，当然冒火气，当初他接玉冬进门，几个人闹着笑他娶了个小娃娃。
好嘛，他换了个小丽，身段够好吧，虽然模样不算顶好，但村里比也不差，他还特意赶城里给小丽置办身新衣服，为的什么，为的不就是能听几句夸赞，结果开口闭口夸的都是九芽。
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方湛才是厉害的那个，他心里能痛快嘛。
“不打了，不打了，上桥头跳舞去。”
不打正好，他石狗才不想打呢，想到小丽那几个哥哥当初在方湛家闹的事，现在火气还在。
六百把小丽领走，石狗的炮火就对着山炮：“你说你跟黑姑咋想的？非就把小丽介绍给他。”
“这不也是成一桩好事嘛，那小丽也是无辜啊，恰好这六百说要换媳妇，那不就…”
方湛后知后觉：“什么小丽？”
“刚刚小丽这么大个人杵六百旁边你没见着呢？她现在是六百媳妇！”
方湛还是没反应过来，什么跟什么啊。
“行了行了，你这只眼里是九芽，那只眼也是九芽，从头到脚都是九芽！”
方湛承认，他确实一直在想苏九芽的事。
山炮看方湛不说话，有些许底气：“那都过去的事了，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的，犯得着揪着不放，六百怎么说也算是村里兄弟，让他好好过日子就是。”
石狗也不扯了，说多好像他对小丽有意思似的。
几个人沉默一会，还是石狗最先开口：“过年后都什么打算？”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个怪事。
石狗这人是最得过且过的，别人种地，他种地，别人地里长的庄稼，他是草田里长庄稼，一年收成有多就卖，反正横竖够他一个人吃。
竟然能从他嘴里听到‘打算’二字，一时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山炮能看出来这俩人变了。
方湛讨媳妇后变了，卯足劲想挣钱，石狗一向跟着方湛走，方湛前进，他就前进。
方湛啥也不想，只是想到过年苏九芽就要回学校，他的心就空了。
几个人没说话，这除夕夜倒是过的有些惆怅起来。
初一过去，整个年就快起来。
初二是外嫁女子回娘家的日子，桥头那早早有摆的猪肉摊，方湛天没亮就去等着割猪肉，正好碰着舞厅官场的东哥。
东哥长着张大嘴，跟谁都能侃起来，从他嘴里得知这舞厅不是他的，是他姐夫投钱办的，他就负责管场子。
还说他姐夫在城里可是有头有脸的人。
之前他跟方湛聊过一些事，方湛没往心里去，今儿撞见倒是想问问。
方湛主动把纸烟递过去：“东哥，你上回说你姐夫朋友那的工地需要拖拉机运建筑材料，现在还要么？”
“上回我说介绍你去，你不是说放不下你爸嘛，怎么突然就放下了？”
方湛当初是没怎么信这大嘴的话，也没去的想法。村里不少做工地的，后来包工头欠钱拍屁股走的案例不少，所以才编造个借口诓他。
但现在他想去城里，不管真假都想去试试。
“今年过年家里人催债催的紧，所以没办法。”
“我姐夫今儿正好回来拜年，你等我给你问问，有消息答复你。”
方湛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买肉的时候把大嘴那份的钱也出了，大嘴不好意思，拉着他又胡吹一番。
“我跟你说，你打算做工地这块，还真的经人介绍，贸然去工地抢人活，被砍死的可不少，我要是有拖拉机，我可不在这看什么舞厅。”
这个方湛多少有听说，否则他也不会来找着大嘴。
看着时间不早了，方湛才准备着回村子去。
日头已经升起来，晒在石里村那裹着白霜的瓦片上，折射出刺眼的光亮。
方湛还想赶着回来做早饭，进院子看伙房已经冒着青烟。
前天生孩子的事跟苏九芽提后，她虽然没多说什么，但情绪看起来沉重不少。
明天大姑妈家的表哥表嫂过来拜年，就怕那些人管不住嘴又乱说什么，他打算今儿跟苏九芽回她家，就让她在娘家过夜。
苏九芽已经起来喂好了猪，也喂好了鸡。
铝锅熬着粥，再热上馒头，有些剩菜早饭就对付着吃。
“田伯说下河去看看渔网，让我们先吃着不用等他。”
方湛把猪肉挂起来，仔细端详着苏九芽脸上的情绪：“还惦记着我爸说的事呢？”
苏九芽没回答他，自顾自说自己的：“你知道为什么出嫁的女人初二要回娘家吗？”也不等方湛接话，先自己说起来。
“古代的时候，那些姑娘新到婆家，不好意思吃肉，所以赶初二的时候回娘家吃。”
说完抬头看着方湛，方湛也看着她。
他的眼黑白分明，透着潋滟的光。方湛说他满月的时候，他爸抱着他去给算命的起名字，对方看他眼明亮干净，就取了个湛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