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一开始打张家二婶子,只是因为她把二姑踢倒。稍微给她点教训,并没有下狠手。她的两个闺女加入后,把我爹脸上挠的血淋呼啦,我爹急眼了,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正是有劲的时候,三拳两脚把她的大闺女踢倒了。加上大姑和大伯的加入,娘仨渐渐没有还手的空档,只有白白挨打的份了。
张家二婶子也不傻,一看占不了上风,喊上她俩闺女,撒腿就往家里跑。她家是独门独院,跑回家插上院门,大伯他们再厉害也不能将她们怎样。她想的挺好,大伯也不傻,她们娘三个刚进家门,还没来得及关上门,大伯的大长腿已经跨过她家门槛,一膀子把她家的院门撞开了,大姑二姑和我爹也跟着进到她家的院子里。大姑抓住张家二婶子还要打,她大闺女端起院子里的一个和面盔子,对大大姑砸了过去。大伯见状,拉了大姑一把,盔子没有打到大姑,砸在了她们家的窗户上,窗户玻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大闺女看到没打到我大姑,反而砸坏了自己家的窗玻璃,拿起院子里的大扫帚就冲我爹拍过去。她家二闺女,也拿着大擀面杖,从着我大伯身后抽过来。眼看进了家门张家二婶子的士气大振,大伯拿起院子里的榔头,大姑拿了一把铁锹,和张家二婶子一家打在一起。
混乱中,张家二婶子家里刚置办的锅碗瓢盆,都砸了个稀碎,连大衣柜和窗户上的玻璃也没有幸免。大伯他们又占了上风,张家二婶子的俩闺女害怕了,哭喊着求饶。张家二婶子喊住了她俩闺女,她说:“砸吧,让他们砸吧,今儿个他们咋给咱砸坏的,明儿个叫他们家咋给咱置办回来。”
张家二婶子想的很好,会计老婆的三个哥哥把她家给砸了,她在会计面前一哭一闹,会计掏钱给她家置办了全新的锅碗瓢盆。把她院子里的歪歪斜斜的草棚子厨房换成了立正正的青砖厦子,土灶台也换成了青砖灶台。还打了新门新窗户,破坐柜也换成了双开门的新立柜,立柜和窗户上都是铮光透亮的大玻璃。就连会计老婆哥哥们没动一下的土墙土屋地,墙上粉刷了白灰,地上铺上了青砖。除了房子还是破房子,她家屋里的摆设在村里是头一份,谁家结婚娶媳妇儿也没有她家弄得好,比城里人还阔气。这次我大伯大姑和我爹又把她家砸了,正合了她的心意,她要让我爷爷奶奶把她家的房子也给翻盖了。
等我大伯领着弟弟妹妹们走的看不见影子了,张家二婶子梳了头洗了脸,又擦上厚厚的雪花膏,哭哭啼啼往牛棚去了。村里其他人家有了说不开的事情,都是去找队长,队长管不了的事情,再去找支书和大队长,张家二婶子,大事小事有事没事就喜欢去找会计。会计老婆的哥哥们砸了张家二婶子的家后,因为给张家二婶子置办家具,会计和他老婆吵了一架,就从家里搬到队里的牛棚去住了。会计老婆嫌会计恶心,索性随他去了,只要他是孩子们名义上的爹,回不回来吃回不回来住都不问了。牛棚里本来是我们队饲养员一个人住的地方,只有一个三尺多宽的小炕,自从会计搬来和他同住后,张家二婶子三天两头不时来问牲口拉碾子就是有事找会计解决。她一来俩人就扎在屋里嘀咕半天,饲养员在牛棚外面院子里干转悠,冬天挨冻夏天受热也不好意思进屋。有时候实冷得受不住了,偷偷回家和自己老婆孩子睡了,村里人看见了还有意见,说他干挣工分不负责任,会计也不替他说话。这样的事儿次数多了,饲养员就和队长说牛棚的炕太小,和会计都睡在牛棚的炕上挤不下。队长和会计搭班管理队里事宜,不好意思撵会计,就允许饲养员晚上十点给牛喂了最后一轮草后回家睡觉。饲养员能光明正大的回家睡觉,把自己的铺盖也卷了回去,没事儿也轻易不进牛棚里的屋子,牛棚里的屋子就成了会计和张家二婶子的安乐窝了。
张家二婶子到牛棚里告状,她以为有会计撑腰,十拿九稳能让我爷爷奶奶大出血,连房子也给她翻盖了。可是那天不凑巧,她去的时候,会计去大队部和大队会计对账去了,牛棚里只有饲养员在给牛铡草。为了引起共情,她先声泪俱下地向饲养员控诉我大伯他们的恶行,并解开扣子要让饲养员看她胸口上的伤。饲养员看她解扣子,三步并两步从牛棚里窜了出来,并劝她甭跟几个孩子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