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养员劝张家二婶子就这样算了吧,跟几个孩子计较没啥意思,张家二婶子才不会听他的话。她算准了,有会计给她撑腰,不说一定让我爷爷奶奶出钱给她翻盖房子,被损坏了的东西肯定是要赔新的。她一点也不怕把事情闹大,她反而觉得事情闹得越大,对她越有利,她能要到的补偿会越多。所以从牛棚出来后,她没回自己家,而是一路哭哭啼啼的冲着大队部来了。她知道大队会计是会计的堂叔伯兄弟,肯定会站在会计这边,大队会计站在会计这边,就等于站在她的一边了。有两个干部护着,想要得到爷爷奶奶家的赔偿,就又多了一层保障。
路上,张家二婶子一边走一边哭。看见有人了,不等人家问,她就抹着眼泪把我大伯他们几个孩子的恶行陈述一遍。期间也有想息事宁人的,拉住她说别跟个孩子一般见识,让我爷爷奶奶教训教训得了,街坊邻居的,没有必要闹到大队里去。张家二婶子逢人就说的目的是想宣传我大伯他们的恶行,让村里人都站到她的一边,到时候我爷爷奶奶不想赔偿她都难。她可从没想过要息事宁人,村里人明里暗里对她和会计的事多有微词,平时找不到理由,这次她想借着惩治我爷爷奶奶,给村里那些说她闲话的人一个警告,以后谁再在背地里说她的闲话需要掂量掂量了。所以谁要是真心拉她,她就寻死觅活的说被欺负的没有活路了,拉她就是往死路上逼她。
张家二婶子一路哭诉着,来到大队部门外的时候,会计已经对完了账,蹲在大队部门口和二队长抽旱烟。张家二婶子一看见会计,所有的委屈一下子都聚集在了脸上,眼泪更是不要钱的往下流。还没开口,已经把会计心疼得眉头拧成了疙瘩,要不是二队长在跟前,早就搂在怀里安慰了。听张家二婶子诉说了自己受屈的经过,不等张家二婶子撩衣裳,早对我大伯的恶行恨之入骨了。扭头对着大队部的院子里喊:“有才,你出来一下。”
有才从大队部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正在擦拭的一把56式半自动步枪,银白色的三菱形刺刀,在阳光下白亮亮的晃人的眼睛。有才是大队里的民兵连长,刚从部队复员回来不到半年,他姑父在县城化肥厂给他找了一个炊事员的工作。他爹说做个伙夫干一辈子也没啥出息,死活不让他去,让他在村里接了自己民兵连长的班。现在村里,民兵连长虽然没有支书村长的权力大了,但民兵连长可不是个虚职,负责全村的治安,既要防止阶级敌人反攻倒算搞破坏,还管着村里三十几个民兵呢,好歹也比一个伙夫强多了。
看到站在会计身边的张家二婶子,有才微微皱了下眉头,才扭头问会计:“三姑父,喊我啥事儿啊?”
“去把刘家大小子给我抓来?”会计怒气冲冲地说。
按说一个小队会计,是命令不了有才的,可是有才他爹和会计老婆是没出五服的堂兄妹。从辈分上来说,有才该叫会计一声姑父,所以会计指使起有才来才理直气壮。会计光说刘家大小子,没说刘家的谁,我们村里大多数人都是姓刘,有大小子的人家也不少。有才不知道会计说的是谁家孩子,就问了一句:“姑父,你说去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