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流赋惯了姑娘这情势,闻言一叠声地点头。
到了晚间,宋氏派人唤她一同去宁辉堂用晚膳,陪着老太太热腾腾地吃了顿暖锅子,倒是更快活起来。
而段容与所言非虚,没过三日,镇北侯与世子率十万镇北军抵达上京城。街道两侧被百姓围的水泄不通,一路抚掌护送镇北军至皇城。
父子二人脱甲卸枪,又被文武百官一路目送至武英殿内。
“臣方沛锦携子君祈叩见陛下。”
镇北侯声如洪钟,响彻大殿。
帝王连连抬手示意,“爱卿平身。”
此番北疆戎狄来犯,镇北侯领兵攻打戎狄大获全胜,收回两处前朝战败丢失的城池。
这是镇北军之功,更是他为君的功绩。
皇帝面上大喜,抚掌笑道,“爱卿此战收复北疆,辛苦了。”
“臣幸不辱命,不负圣上所托。”镇北侯恭顺垂手。他镇守北疆多年,满面风霜杀气,只一双眼眸炯炯有神。
倒是方君祈,虽也是风尘仆仆,但面似玉盘,眸如点漆,更显意气风发。
皇帝上下打量他半晌,指着他笑道,“虎父无犬子,君祈这孩子比你当年更长进。”
父子二人忙拱手执礼,方君祈神色坦然,“陛下谬赞。”
“你不必自谦,”皇帝摆摆手,“朕认为你好就是好。你如今二十好几尚未娶亲,这不好。你的婚姻大事,你爹不想着,朕就做主替你挑挑。”
朝中众臣眼观鼻鼻观心,无人敢开口。
方君祈神色不变,“微臣多谢陛下。”
他回的极快,皇帝对他这番回答颇为满意,笑意更深,“这一回京就进宫,侯夫人该埋怨朕了。回府去罢,明日宫里设宴为你庆功。”
“传朕旨意,犒赏三军!”
“臣谢主隆恩!”方家父子再次叩首谢恩。
等下了朝,父子二人便策马回府。
徐氏一早派人打扫出正堂来,又摆好酒席,满府恭敬侯爷回府。见着夫君与长子,徐氏眼圈一红儿,“平安就好。”
她一身素服,满面是泪。镇北侯心下微动,轻拍妻子的肩,“你辛苦了。”
徐氏轻叹一声。抬眼瞧见他身后的长子身形修长,面容似玉,又想起幼子身上残缺,忽地落下泪来。
“你不在京城的时候,君竹他”
徐氏欲言又止。
方沛锦这会儿才注意儿子竟未现身,蹙眉问道,“出去了?”
她垂泪不语。廊下忽地传来车辕滚滑的吱呀响声,父子二人循声望去,只见方君竹稳稳坐在那武侯车上,由下人抬进正堂。
镇北侯大惊,徐氏哭出声来,“君竹的腿断了!”
堂下众人无一不垂首。他紧紧盯着二子腿上盖着的绒毯。那是他去岁在北疆猎来的熊皮,毛色水华如墨,派人千里加急送回府的。
如今盖在二子的腿上,他心头渐沉,缓缓开口,“让为父看看。”
方君竹抬手掀开膝上的绒毯。墨蓝云纹长衫配着一只云纹锦靴,只右腿处空荡荡的,竟是少了一段小腿。
镇北侯怒发冲冠,“是谁害的!”
他久居沙场,开口声如洪钟,震得堂下众人齐齐跪倒,噤若寒蝉。
“怪我当日一时心软收留了那蹄子,才害君竹至此。”徐氏眼底漫上一抹恶毒,“不过平南伯府那个丫头也不是好的。忤逆尊长,构陷亲兄,将自己亲叔叔一家撵出府,害我的君竹,那忤逆不孝的东西!”
方君竹眉眼低垂,神色如常。
方君祈忽低开口,“平南伯府?孟家?”
见母亲点头,他微微皱眉,“孟伯父不是那样的人。”
他幼时常随祖父出入各府,也算识得几位长辈。孟偃为人虽古板,却对小辈们出手大方,他也是受过恩惠的。
只是长到十几岁时他便被祖父丢进军营,随父亲镇守北疆数載,对上京许多人都不大熟悉。只恍惚记得孟家那女子似生的玉雪可爱,又安静乖巧,似乎不大爱与人谈笑。
一那小女娘如今会有如此手段?
他眸中便染上少许的质疑,被方君竹尽收眼底,垂眸道,“兄长近些年还好么?”
他稍稍晃神,温声道,“还好。”
便上前为他重新盖上绒毯,拍了拍他的肩,“你放心,兄长一定尽全力为你寻药一治。”
方君竹苦笑着摇摇头,“只要父亲与兄长平安无事就好,旁的我不敢奢求。”
他说得极温顺委屈,纵是镇北侯驰骋沙场多年,见幼子如此模样,心中一酸。上前护住他,“爹一定会替你报仇。”
徐氏只在旁垂泪。又被幼子安抚许久,这才欢喜起来,吩咐下人摆饭接风。
等过膳后,方君祈二人各自回房,徐氏又服侍着镇北侯沐浴吃茶,替夫君揉肩。
镇北侯无妾室与庶出子女固然有他不大近女色的缘故,侯夫人亦有一番驭夫之道。这会儿端了五香汤来,用银匙细细拂着滚雾,柔声道,“妾身亲手熬的,侯爷喝了这汤,好好儿歇着。”
镇北侯感慨万千,“还是夫人有心,我在北疆时就想着这个。”
他也不用汤勺,接过碗盏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