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小巷里,季禾透后背紧紧地贴住石墙,仿佛抱着盾牌般死死抱着怀里的书包,戒备地看向立在面前的少年。
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比她小不了多少,却比她高出一个头,跟她靠得极近,季禾透退无可退,一只手偷偷伸进口袋里,捏紧了手机,一边皱着眉头瞧他。
“有事?”
陈惭人不大,书也没读多少,同方圆十里的小混混打架倒是练了一身蛮劲儿,此刻一把捏住了她片刻前塞进口袋里那只手的手腕,用力将她的手扯了出来。
黑暗中看不清对方表情,只听到一声笑,“别他妈跟老子耍花样啊,姐姐。”
季禾透有点怒了,一脚踩上他的鞋,使了狠劲,“你他妈有病?”
陈惭脚上吃痛,“嘶”了一声后松开了力道,往后退了一步。
季禾透趁着这个空档,也不管手上还抱着书包,就那么抓着书包狠狠搡了他一把,踩着板鞋就要逃跑。
没跑几步,被人揪着头发狠狠地扯回来,钻心的疼痛下她几乎要向后仰倒,却又狠狠地撞上陈惭的身体。
“跟你说了,别耍花样,你他妈非逼我真动手啊,季禾透。”
“你想干吗?我浑身上下就两块钱,拿了赶紧滚行不行。”季禾透一手捂住仍握在陈惭手里的长发,眼眶里的生理盐水被硬生生逼回去,无论是气势上还是嘴上仍不愿输给对方。
这样的疼痛,对她而言,不算什么的。
陈惭也不是实打实的暴徒,她不需要多么怕他。
“谁要你的钱啊,姐姐。”身后的语气忽地从先前的愠怒变为一如往昔般的轻佻,仿佛在谈论姑娘的bra是什么颜色般不正经,他松开她的头发,摁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轻轻抚顺她被自己扯乱的长发,“你高考前用复习备考拒绝回家,现在考完了,得跟我回家了吧?”
先前还一脸大无畏神色的季禾透,瞬间脸色苍白。
她后退一步避开陈惭的手,向墙的方向缩了缩,露出一个黑暗中看不大清的笑容来,“你重复一遍?”
“跟我回家。”
原本是这般美好的词汇,经由各色偶像剧男主说出来是太过温暖人心的语句,然而,陈惭此时此刻吐出这样的字眼后,季禾透却吓得……
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她也不管雨夜地面有多肮脏,就那么用花裙子着地,死命地摆头,“滚,我不回去。”
陈惭“啧”了一声,摇摇头道,“现在的女人怎么都喜欢口是心非——姐姐,你不配合,我动手的话可能没那么温柔了啊。”
“你这种生活在垃圾堆里的垃圾除了会和你那个没出息的老爸一样打女人你还会什么!”季禾透看着陈惭靠近的身影,眼底流露的恐惧一闪而过,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一句,说到最后尾音都尖锐起来。
陈惭倒是冷静得很,没被她气着,反而思索了几秒,认真回答她,“还会玩女人。”
季禾透在心里骂了一句粗话,余光瞥见巷口一闪而过的灯光。
像是手电筒的光,却又比手电筒的灯光要微弱,极有可能是路过这里的行人手机发出的光。
季禾透灵台清明,张开嘴巴攒足了力气。
她看到了,陈惭自然也看到了。
陈惭同她生活了不少年,自然了解她的秉性,故而此刻极其快速地凑近,季禾透一个“救”字还未出口,就又被掐住了嘴巴。
那点微弱的光芒消失殆尽,她唯看到自己所谓的弟弟凑近的、坏到极点几乎有些狰狞的笑容,听到他压低的声音,“是,我是活在垃圾堆里的垃圾,但是季禾透,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有些人希望看到别人好,哪怕自己活的不够绚烂,有些人希望看到别人不好,和他一样腐烂,以证明他生命存在的意义。
季禾透大抵是命数不好,克了哪家神仙麾下的星宿,活了十八年,遇到的都是后一类人。
季禾透有点疼。
有点绝望。
她已经放弃同陈惭的对抗了,她闭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睁开眼时格外平静,“你放开我,我……”
“自己回去”这四个字还未出口,巷口就传来一道清冷而沉稳的声音。
如同传来一道光,撕裂这黑夜可怖的怪相,席卷荒原,燃烧所有的灰暗与绝望。
“季禾透?”
“你朋友?”陈惭看着先前那点微弱的光,眯起眼睛,神色里有了些许愠怒,他一只手仍禁锢着她,另一只手抬手狠狠扇了季禾透一巴掌,几乎是怒吼道,“我他妈叫你别搞那些花花肠子!”
这一巴掌极为响亮,且迅猛,季禾透来不及伸手挡一下便被甩到蒙圈。
“季禾透。”这次不再是问句,对方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极平稳地传过来。
那个好听的声音,教人听过一遍就不会忘记。
季禾透此刻无法发出声音回应一声她的小哥哥,在长发遮蔽下捂着脸格外狼狈。
陈惭扇完巴掌,火气似乎是消了那么点,轻轻松松地跳起来,看向那点越来越靠近的光芒,“我说这位朋友,奉劝你一句,别多管闲事啊。”
季禾透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