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乐赤着脚踩过洁净的木地板,踩过光影的罅隙,走到窗边,伸手一把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大把大把地涌入。
他沉浸在光芒里,不适地眯了眯眼,阳光未能消融眼底落雪,只柔和了他的轮廓。
光线蔓延,一室寂静。
“季禾透。”
没有传来那个小姑娘欢快的回答声。
傅景乐顿了顿,忽而有些烦躁,眉头轻蹙,打开了液晶电视。
晨间新闻的播报声里,他迈开步子向小餐厅走去。
每天清晨一杯温水,是他的习惯。
路过木制餐桌时,他余光瞥见什么物什,停下了脚步。
桌上已经摆放了一杯水,玻璃杯是泛着光的海蓝色,水晶般漂亮,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翻出这些东西来的。
这个地方自他敲定买下后就没住过几次,他懒得对繁琐事物上心,故而家具置办大多由旁人经手,未劳烦他傅大少半分。
仔细看了才发现玻璃杯下还压着一张纸条,傅景乐眼睛眯了眯,伸手抽出那张纸条,是眼熟的娟秀字迹。
——傅哥哥你家能吃的真少,我就煮了点小米粥,放在电饭煲里保温啦,记得吃早餐哦!我今天出去找兼职哦,别想我,kiss!
后面还特意画了一个笑脸。
小米粥的香气萦绕在鼻间,伸手握住玻璃杯,仍是温热的,熨烫过冰凉的手心,他垂着长睫看着那张纸条,嘴角稍稍翘了翘,继而又隐没在唇边的线条里。
“画的真丑。”
他低低地道。
……
季禾透今早起的很早,想起傅景乐不吃早饭的坏习惯,于是煮了点小米粥温着,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混吃等死不是办法,季禾透决定找份暑假工,她在相关的app上搜索了一会儿,确定了自己的目的地,而后搭上了公交车。
公车在清晨里轻轻摇晃,季禾透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瞥见车窗外大片新绿的树叶,和自己漂亮的脸。
她今天穿了一件牛仔短裤搭上宽松款格子衫,没有化妆,学生味十足。
在第三站下车,她扫了眼app上的地址,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那家正在招聘暑期工的连锁快餐店。
面试她的是经理小姐姐,脾气极好,不住地夸她漂亮,也兴许是形象好的缘故,面试不到十分钟,她就顺利得到了一名收银员的位置。
谈妥了月薪,熟悉了一下收银机的操作,季禾透换上工作服,第一时间就是通知傅景乐她找到工作了,他不用养活自己这个米虫了。
傅景乐那边没有回复,季禾透只能撇撇嘴,走出了员工专用间。
款式最普通的红色圆领工作服,搭上白色的帽子,季禾透穿来也不难看,反而衬得她越发肤白貌美,她是天生嗯衣架子。
对于季禾透而言,兼职并不陌生。在陈家的八年,陈惭读书要钱,上网要钱,继父喝酒抽烟打牌要钱,而全家的经济来源都是她妈妈。
没有钱,就是无休止的争吵和厮打,她那天能够无比迅速地捕捉到粉裙女生的动作,某种程度上还得感谢陈惭和她继父。
久而久之,季禾透也就习惯了每天放学和双休蹲在后厨洗盘子,亦或是满大街跑着发传单。
命运给了她一张傻白甜的脸,却不曾给她甜甜蜜蜜的命运。
季禾透只能胡说八道安慰自己,有失必有得。
“点单。”
面前的长队拉回了季禾透的思绪,她点点头,垂眸看了一眼腕表,发现已经到了这家店早餐开放的时间了。
这家店生意极其火爆,员工实行的都是两班倒的制度。
站了一上午,季禾透的小腿微微发麻,然而仍得笑脸以待顾客这些上帝。
好不容易寻了个空档去了洗手间喘口气,解锁手机,傅景乐的消息映入眼帘。
“养你一个,绰绰有余。”
她想象得出傅景乐说这话的模样,一定又臭屁又帅气,她没来由笑开了,伸手回复,“金屋藏娇?”
这回对方倒回得很快。
“土屋藏傻。”
季禾透:“……”
三秒后,傅景乐的名字显示在屏幕上。
季禾透略有些诧异,接起来时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咦——”。
“在哪?我去接你。”
傅景乐的声线夹杂着微微的杂音传过来,依旧是令风雪沉寂的音色。
她下意识报了一个地址,随即意识到哪里不对,刚开口时,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喂喂喂,傅景乐——”
“嘟嘟嘟——”
“……我还没下班呢。”
季禾透挂断电话,心里掠过无数省略号,又在洗手间默默地待了一会儿,洗了把脸,方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您好,请问您想点点什么?”
有人影靠近,季禾透公式化地道了一声,烦不胜烦地将帽檐下时不时飘落的几根流海向旁边拨了拨,帽檐下的秀眉微蹙,抬起眼时,瞥见一张极为好看的脸。
她看了一眼眼前穿着网红同款雪纺仙女裙的少女,第一反应吓了自己一跳。
——这莫不是傅景乐妹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