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很爽,沈东升的心情很好,笑着把半盒冰糖装进兜里。
“东升,咱们回去吧。”沈振南觉得扬眉吐气,带着两个后辈去压井旁边刷碗。
县外贸厂是省外贸厂的分厂,省里的工人总是看不起县里的工人,随便一个车间组长都不把沈振南放在眼里。
刚才沈东升用冰糖碾压古巴糖,沈振南十分开心,回到宿舍收拾一番,就带着白糖去外贸厂家属院拜访林厂长。
省外贸厂家属院比县家属院更豪华,都是独门独户,同样造型的两层小洋楼,这绝对是全省最好的样板房。
“你们两个不要随便说话,如果林厂长问你们,你们就实话实说,千万不要撒谎。”
“知道了。”沈东升点点头。
“爸,咱们不怕他,他还能把咱们吃了?”
“从现在开始,你小子给我闭嘴。”
沈振南瞪着沈书桓:“嘴里面含一个冰糖,就当自己是哑巴。”
“哦。”沈书桓见老爹脸色严肃,就从兜里掏出冰糖当嘴里,悄悄对沈东升挤眉弄眼。
沈东升摇摇头,默默地跟在沈振南身边,一边走一边打量胡同两边的房子。
忽然听见狗叫声,扭头看见一条大狼狗拴在一户人家门口,正在对着几个孩童汪汪叫,有挣脱狗绳咬人的苗头。
四个孩童大概七岁左右,正是顽皮的年龄,他们手里拿着木棍逗弄大狼狗,一边逗弄一边发出顽皮的笑声。
吱呀——
拴狗的院门打开,咬牙切齿的老大爷正准备骂街,认出这是四个孩童是谁,马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小林子,不要逗我的狗啦。”
“你家狗是孬狗,它想咬我。”
“那你就别跟孬狗一般见识嘛。前段时间在林县国营农场有个小孩被狗咬了,得狂犬病死了,你不知道,整个林县的狗都被打死了。”
“你别吓唬我,我又不是吓大的。”
……
沈东升跟着沈振南拐弯,回头看看正梗着脖子跟老人吵架的熊孩子,觉得这个熊孩子应该是外贸厂某个领导家的孩子。
老人是外贸厂的家属,如果这几个孩子没有背景,早就大声呵斥他们了,或者脱掉脚上的布鞋打他们的屁股。
狗叫声孩子继续,三人来到一个院子外,沈振南轻轻敲门:“林厂长在家吗?林厂长?”
“谁呀?”
“嫂子,我是沈振南,从凤梨县过来的。”
“是振南啊,等等。”
院门打开,一个中年妇女笑着请三人进家门,她穿着草绿色军装,年龄已经超过五十岁,她是厂长林武民的妻子胡红英。
“老林,振南来看你啦。”
“我又没病,看我干啥?”堂屋传来中气十足的回应。
林武民并没有出来迎接,胡红英急忙给开口:“你看你说的啥话,真是的。”
“老沈啊,今天早上老林丢了十块钱,刚才正跟我生气呢,快进屋喝口水吧。”胡红英急忙补充道。
“不要紧不要紧,现在真是世风日下,拾金不昧的精神都丢了吗?”
沈振南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强压住扭头就走的冲动。
虽然凤梨外贸厂是分厂,但林武民并没有开除沈振南的权利,如果真的撕破脸皮,沈振南并不怕他。
胡红英急忙拉住沈振南的手腕,笑道:“老沈快跟我进屋,你也知道这老家伙抠门得很,丢十块钱就跟要他命似的。”
“嫂子这话不对,我要是丢十块钱,也跟要我命似的。”沈振南跟着她进屋。
沈东升不禁对胡红英刮目相看,这个女人已经觉察到沈振南的怒火,果断放低姿态挽留沈振南。
“林武民能有今天的地位,胡红英肯定有很大的功劳,她是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沈东升心想。
跟着胡红英走进堂屋,看见林武民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这人也是国字脸,五十岁靠上,两个眼袋很大,往那一坐不怒自威。
“林厂长,我来给你汇报工作,这是我家老三书桓,这是凤梨县的打敌特英雄沈东升。”
“林叔叔好。”
“林叔好。”
沈东升和沈沈书桓分别把二十斤白糖放在桌子上,恭恭敬敬站在沈振南旁边。
“坐下说话。”
林武民指着对面的沙发,多看沈东升两眼,听说过沈东升单枪匹马在深山老林中打死两个敌特的故事。
“沈东升同志,听说你随身带着一瓶冰糖,我还没吃过冰糖呢,能不能让我尝两个?”
“林叔,冰糖是我打猎买的,其实我也没吃过古巴糖,可能古巴糖比冰糖更珍贵。”
这位厂长在阴阳怪气,明着想吃冰糖,实际上指责沈东升在工厂食堂里跟工人起冲突。
沈东升不想示弱,也不想撕破脸皮,于是从兜里掏出冰糖瓶子,直接放在林武民对面的桌子上。
“听说你想要六五年的、五十斤面额的全国通用粮票,但是那种粮票早就作废了,你要他干啥?”
“我就是对老钱老票感兴趣,想搞几张夹在笔记本里留个纪念。”
“哦,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