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上京城中,已经不是暗流涌动的问题了。
十二路藩王大败,镇北军彻底围城的消息,已经在城中传开了。
所有人心中都是心知肚明,仅凭城中这两万毫无战意,东拼西凑的士兵,是绝对不可能从虎狼一般的镇北军手中,守住这风雨飘摇的上京城的。
百姓尽皆人心惶惶,这倒是也怪不得他们,毕竟,虽然这大乾王朝已经在内部腐烂,王公贵族搜刮民脂民膏,盘剥百姓的事情常有发生,但是时代被皇权洗脑的他们,自然也是下意识认为造反之人都是些凶神恶煞的恶人。
而那些朝中官员、名门望族们,想的,则是更多。
如今,早就已经过了押宝的时候。
他们曾经都见识过林晨在京中百般纨绔的样子,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这样的人,就算被逼造反,真的能够杀到上京城,甚至距离那个位置仅差一步之遥。
此刻,所有人在做的准备,都是待到林晨率军破城之后,如何迎接,如何表忠,甚至是摇尾乞怜!
而与诸府邸之中惶恐的气氛不同,张家内,气氛却并没有那般压抑。
唯独,只有张秋萱,依旧在房中哭闹。
“放我出去!林晨那种人,早晚都会变成一个死人,你们放我出去!打死我也不会为他妥协!”
而张秋萱不知吵闹了多久,终于听到一阵脚步声,之后,房门被推开。
抬头看去,正是自己的父亲,张庭鹤。
不知是不是错觉,虽然没有几天的时间,但是她觉得,自己的父亲似乎苍老了不少,神色也十分憔悴。
只是,脸上却带着几分安心的神情。
“你终于来了?怎么?是要绑我去和那林晨成亲,还是把我这不肖女扫地出门?”
张秋萱心中的恨意依旧没有消去,声音还是低沉阴冷。
“你是觉得林晨会失败,还是觉得,他现在还想等着你回心转意?”
张庭鹤并未多说,沙哑的声音却是直入正题。
这样突然的问话,令张秋萱一时之间,也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愣在了当场。
“实话告诉你,为父前些日子作为使者去见了林晨,他没有答应陛下的拉拢,也更没有答应为父修复婚约的请求,甚至,还将为父羞辱了一顿,赶了回来。”
张秋萱闻言亦是一愣。
一来,是震惊那林晨竟然会如此做,二来,她自是明白,自己的父亲是如何一位清流之人,如此行事,却还被折辱一番,这是承受着多么大的屈辱!
“你又为何如此做?”
只是,面子上依旧挂不住,张秋萱还是冷声问道。
“为何?”张庭鹤叹了口气,苦笑一声,“虽然为父受了这侮辱,但是,也算是为咱们张家讨得了一条活路啊!”
“什么?难道林晨那个废物,竟然真的……”
张秋萱依旧面露惊讶之色。
在她的眼中,林晨之前斩杀太子,率先撕毁与自己的婚约,都是一个废物一时气血上涌之举。
他是什么样的人,她心中心知肚明。
可自己的父亲口中的意思,似乎竟然是那林晨,就要成功了!
“今后,或许得称呼你口中那个废物,一声陛下了!”
张庭鹤深邃的眼中看不到尽头,却令张秋萱心中升起一丝寒意。
“他……”
“朝廷败了,几乎全军覆没,就连十二路藩王大军,都几乎被他一网打尽,甚至还活捉了三位藩王,城中只有两万残兵,根本守不住了,他林晨何时入主上京,只是看他的意图罢了。”
张庭鹤说着,张秋萱虽说依旧不敢相信,但是她明白,自己的父亲对于大事的嗅觉,一向十分灵敏,他不会看错,也不会说假话。
“那……我曾经如此对他,那咱们家岂不是……”
张秋萱此时也已经顾不上自己与父亲的芥蒂,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相反,正因为如此,咱们家才有了一条活路啊,”张庭鹤叹了口气道,“这就是为父为何拼上这条老脸,也要去走上一遭的原因,至少现在,整个上京城中,也只有咱们张家,向他林晨示好了!”
“只是那今后咱们张家,岂不是名誉扫地……”
“名誉扫地?”张庭鹤再次苦笑,“当一条狗,也比死了强,更何况,那是皇帝的狗,是开国皇帝的狗!”
张秋萱明白,自己父亲是对的。
但她依旧不甘心!
她不甘心,一个曾经在自己眼中,烂到泥土里的废物,竟然有朝一日,能令张家低头,令她低头,令她清誉半生的父亲,摇尾乞怜!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张秋萱觉得,自己虽然看到了活路,却如同坠入冰窖。
“三十万大军面前,谈什么办法?”
张庭鹤的声音更加沧桑,如同一个古稀老人一般——
“你倒是放心,那林晨倒是也绝对不会再娶你了,毕竟传出去,他这个新君便要名誉扫地了,只是,恐怕今后也再无人敢与你结亲了,不过你放心,无论如何,张家养你一辈子,保你一生衣食无忧,也是没问题的。”
张秋萱一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