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对刘寒这样的人来说当然很好回答,但对于时常以报销朝廷为己任的古人来说却是相当致命的,是啊,即便是圣人所著的经书中,也皆言君为舟民为水,社稷与黎民孰轻孰重可见一斑。
长久以来,不论从文还是习武,皆以报销朝廷为第一要务,大抵上是将终于朝廷和忠于百姓混为了一谈,可是仔细想想,这两者终归是有差别的。
朝廷姓朱,可百姓却并不全姓朱,倘若是寻常读书人,非得让刘寒的这个问题给问的当场暴走,可秦良玉却并没有这样,反而仍旧很是平静。
“如将军所言,难道南京城的百姓便不是百姓,江浙、湖广的百姓便不是百姓了吗?”迟疑了一下,秦良玉沉声回道。
她的言辞虽然沉静,但却已经表达了她自己立场,眼下之意她守卫的自然是百姓,可却明显比刘寒高了一个层次,四川的百姓、湖广的百姓、江浙的百姓以至全天下的百姓,而非只是一隅之地。
刘寒对此肃然起敬,但却并未感觉惭愧,中庸有云,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还有那本书里也云过,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刘寒就觉得自己很穷。
心怀天下是那些大人物大英雄要做的,而他?刘寒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什么大英雄。
“非不能也,是不为也,老将军,如今的朝廷是副什么样子,老将军当比我更清楚,几年来朝廷不思进取只知内耗,接连丢失大片土地,那些所谓六部公卿何曾在乎过百姓的死活?恕我直言,北京丢了,换了弘光,南京丢了,换了隆武,福州丢了,现在恐怕是换了永历吧,福州撑不了仨月,怕是又要下广西了吧?都这副局面了,上面的人竟然还是想着争权夺利,这样的朝廷,值得吗?”话已经说到这里,刘寒已不在有所顾忌,愚孝不是孝,愚忠也不是忠。
“你放肆!”秦佐明本来还耐着怒气坐在那儿,刘寒这么一番忤逆的话一出口,秦佐明腾的一下子便站了起来指着刘寒的鼻子道。
倘若不是秦良玉在场,秦佐明估计就要喊人来,捉拿刘寒这么个大逆不道的家伙了。
不过幸亏他没真的喊人过来,否则刘寒当教他知道,什么叫乱世超人。
秦良玉听了刘寒大逆不道的话却并未十分生气,但却好像遭受了什么打击似的,微微抬起右手是以秦佐明先坐下。
“唉!老身老了,近来愈加感觉身体大不如前,不知还能苟活几日,你所言虽然并不中听,但却是实际,刚才我认真的考虑了你的问题,或许你并没有错,但我已不中用了,这四川便交给你们年轻一代。”秦良玉深深的叹了口气,她并没有否认刘寒的话。
事实上秦良玉一家包括她的夫家伏波将军之后马千乘一族,老一辈的鲜血已然流尽,但最终她的夫君仍旧被朝廷奸臣残害致死,她的兄长
、儿子、儿媳相继在诸多战乱中死去,朝廷不仅没有任何表示,包括她在内还经常被朝臣弹劾,不公、不屈,说心里没有芥蒂那是不可能的,可秦良玉到底是秦良玉,她虽然认为刘寒说的不一定错,但却并不想再去探讨这个问题,毕竟已然七十几岁的人了,谁想去否定自己的一生呢。
“姑母休要听此子一派胡言……”
“侄儿,日后便以四川百姓为要吧,知会你兄长一声,日后多余刘将军以及摇黄诸首领走动,为今之计,想守住四川已然十分困难,更堪其他呢?”秦佐明自然没有秦良玉的觉悟,他只是觉得刘寒其人太过忤逆,还想辩解什么,但却被秦良玉打断。
秦良玉突然想明白了很多问题,她是心怀天下百姓,可如今她却连重庆府一隅都守卫不了,再去谈天下百姓,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还是务实一些好,至于朝廷,秦良玉只能在心里叹一口气。
“是,姑母。”秦佐明虽然心里不乐意,但他的父亲死的早,他的一身本事几乎都是秦良玉教授的,是以他对姑母十分尊敬。
“秦老将军能有如此气魄,晚辈佩服之至,如今四川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值此大难之际,我的意思是,组建一个抗击鞑子的联盟,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摇黄诸首领这边当由我去协调,而朝廷这边……”刘寒说着话看向了秦佐明。
刚才秦良玉的一番话着实让刘寒佩服起对方来,若说刘寒之前对秦良玉的尊敬来源于历史记载,而现在的他却是真的见识到了秦良玉的大义,不是每个人都能封建思想浸润一辈子的情况下还能分清忠国与忠君的界限,总之石砫一行让刘寒不虚此行。
“那重庆府知府手下皆是土鸡瓦狗,并不能对石砫指手画脚,至于那曾英倒是个麻烦。”秦佐明皱着眉头道,他虽然并不是很赞同姑母的意思,然而现在石砫确实已经自身难保。
“曾英或许不必担心,他的部队或许很快就会被大西军残部解决。”刘寒想了想道。
虽然李定国只是在信中提了两句,但根据真实历史的脉络,既然张献忠的历史线仍旧遵循了原有的轨迹,自己又没有加以干预,那大西军残部应该也会按照原有的历史曲线远走贵州,而想到贵州必然途经曾英的驻地,按照原有的历史记载,大西军残部确实是击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