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溪流
大王着意灭赵之心坚不可摧。
事关太后与大王早年的经历,这是嬴政与大臣之间不宣的秘密。
憎恨积怨久矣,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而赵嘉的逃亡成为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许栀没想到,原本平息了的赵嘉事件在大约一年之后被这样重新提起。
李斯笃定要将她在华阳宫遇刺再与赵嘉绑在一起。
至于李斯对她直言这种算是“朝议”的言论,在场的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突兀。
许栀听着李斯开始肆无忌惮地说起‘灭赵’,丝毫不在意他旁边有两个刚亡国不久的韩国人。
李斯还是李斯,他不露痕迹地就阐明了嬴政的观点。至于为何要在芷兰宫说这些事,李斯也揣摩不到嬴政的用意了。
看到韩非面色越发暗沉。
许栀觉得李斯之前的劝慰都是表面工作?他又何故在提出灭韩之前去救想要自杀的韩非,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别人不了解阿良,但我与他深交数年,以我对阿良的了解,他不可能在韩王宫救公主的性命。但公主却有意将他送到长公子眼前。公主被挟走,表面上是韩国之挟……实际上是秦国的步步紧逼。……李贤去救你……原本打算带你绕道楚国回秦,可公主却执意去新郑。……公主不是在逃亡,而是在推进灭韩的进程。”
“韩国是我的家,也是我的国。”
但许栀面对他时,无可否认地会想东想西。由于她身处秦宫,身边的人过于复杂,她必须谨慎斟酌语句,最终无法很好地去回答这个问题。
“公主因战遭难,却认为秦灭六国乃正确之事。公主自说自话,自相矛盾。良始终百思不得其解。”张良言指嬴荷华,眼中丝毫不带有一丝身处秦王宫的害怕。
这样的机会,乃千万次不可得,要跨越两千年的长河。
咸阳终究是不能成为他的角逐地。
许栀听到这个回答时很奇怪,居然没有办法产生怒意。
等到宫人都走尽了。
“荷华公主……方才……一语双关,已然猜到了是我吗?公主为何要设计当下这个局面呢?”
许栀的眼睛添上一丝哀愁,她无视韩非腰间的刀,坐到他的对案。
许栀说着就笑了起来,她吸入一口冷气,再忍不住捂着嘴咳嗽起来。她终于将很早之前准备好的这段话同韩非纯白质朴地讲了出来。
似乎刺客变成了韩非的脸。许栀不知道嬴政有没有认出韩非,她反正自韩国走了一遭,死这种事情太容易发生在她身上了,而生则是教给勇敢的人去活命。
她依旧用老办法,把问题抛给对方。
韩非陷入了久久沉默。
“廷尉手握秦律,素来所行如廷尉之言,做的是兵不血刃之事。”
而韩非没有否认。
而韩非淡淡道:“在咸阳宫,你见到我的第一面。”
纵然此时的张良更眼中锋芒更多。
“先生的答案我很喜欢。乱世之中,记得家国的人已经很少了。我与先生分属不同的国家,已然是天生的仇敌。可我和父王一样,我尊重先生,欣赏先生的才华。在希望先生授我才学之外,我更希望先生平安。先生这半生流离于不被重视的王室,难免抑郁苦闷。先生血肉之躯,灵魂困于如此境地,实在于心不忍。有时候我在想,会不会有那么一天,若天下无国别之分,先生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可塑之才,会不会觉得我也有资格成为先生的学生?若我与先生之间不是秦韩之隔,先生会不会愿意像对子房哥哥那样对我?”
她要救的人,想要杀她。她怎么会连生气都没有?
因为她知道这才是韩非。她救了他的人,却难救他的心。
“我回答了先生的问题,那先生你请回答我一个可好?”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想让先生死,但也有很多人想要先生活着。”许栀看了看张良,复又重新注视韩非:“我只是不想让先生殒命在大秦的人的其中一个。”
她本能地担忧张良,如今面对韩非直言的反问,韩非是张良追寻之人,她怎么能不慌?
那句:“猜到是我。”
那么他这是变相地承认了刺客是通过韩非入宫……还是说,那个刺客本人就是韩非?
那句:设计当下的局面。
“公主。”秋兮警惕地盯着面前二人,“等夫人回宫,再与韩非先生谈话也不迟。”
只见韩非自行斟上半杯茶,如她当初呈给他的动作,与她对视。
“秦王,李斯……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知道他们要我活着或者死亡的原因。……但公主……你,为何要这样做?”
当金黄的杏叶飘进了窗,韩非在不甚明亮的殿内朝许栀举起了茶杯。明晃晃的烛光将眼前的人的轮廓照得格外清晰。
“先生在秦国已是辛苦艰辛,身心俱疲。如今我伤害了先生珍视的韩国,先生想要杀我,无可厚非。但我想求先生等一等秦国。请先生看一看,大秦会不会变成先生心中的模样。无论好坏,如果不是先生心中预期,我愿赌服输。”
他被嬴荷华的,这样长的言语惊讶到了,也被她所说的只在乎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