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三千顽疾
他漠视自己性命的时候怎么不提醒自己这句话?
“我的性命我自己知道,用不着他人操心,倒是大人你,该时刻记着性命重要。”
“他人?”
李贤含混地笑了笑,反复交杂的痛觉像是瀑布,像是水击浪花,快速灌入了他的大脑。
“故而臣在公主心中就是一颗可以被随时舍弃的棋子?需要则用之,不要时便可一箭射死?”
许栀走了两步,把之前让阿枝带来的食盒又放在了一旁。
她觉得李贤现在还在重伤,精神状态不好,听不明白话。她简直不欲与他继续说下去。
对方揪着他人两个字就开始各种脑补,文官对别人话中延伸拓展能力没话说,但就是容易想太多然后把自己玩儿死。
“惜命二字是你跟我说过的,自己怎么倒忘了?”
李贤也怕是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久了,脑补的能力实在一流。
“臣不敢忘。”
……这语气不像是李贤说出口的话。
她语气稍冷,他就称臣。
“不是说了私底下不需要称臣,”
许栀才发现他只穿了件单衣,
“你腕上怕伤了筋骨,以后少些执剑吧。”
“臣的确并不适合有武功。”
“你可以治好自己。”
她躲开与他的视线,重新落到新白伤布上。
许栀知道病人难免有心情低落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李贤身上,她更是缺少耐心。
若是之前,许栀难免会继续宽慰他,不过现在,她深知要想让这些聪明之人能在她手下办事,惯用的示好是不够的。
她姣好的面容上浮现了一个狡黠的笑。
“有武功的时候,你动不动就要去交朋友,还跑去杀人。没有武功,你就没法到处惹是生非了。”
交朋友说的是荆轲,杀人说的是对张良。
至于惹是生非……
“公主是怕臣惹是生非,有意想废掉臣的武功?”
由于离得近,她像是梳理断层岩石的纹理那样,顺手理了理李贤散落在身前的发,这头发又黑又亮,手感还甚好,忍不住想握一绺在手心。
她完全没觉得这举动在古代完全是在调戏。
许栀松了手里的一绺黑发,“要不是你会武功,我也不会放心你去邯郸,让你受这苦楚。”
他经年沉霜,累月冰冻的神色略显松动。
许栀看见月色入户,“你还伤着,养好伤是当务之急。我要同章邯将军商量一些事,你好好休息。”
“许栀,”
许栀刚起身,他突然撑起了身体,攥住了她的手腕。
李贤轻轻一拉就把她按回了床榻边沿。
月色倾斜进窗檐,很静,像是也撒上了雪,而地板上只有一滩影子。
然后,她听到他的心跳声。
像是很早很早之前,他们第一次确认身份那样,他斩断了自己的迟疑。
他说话没有半点悲哀与彷徨,直接的言语,像是飓风,像是惊起大洋彼岸暴风雨的蝴蝶振翅。
许栀乌黑的眸中涤出干净澄澈的魂灵。
她眉间分明娇柔,烛火漫成一汪凝脂色,错杂着月的冷清与橘光的炽热。
他墨色的眼睛深深望着她,上下转动,要把她望进心里。
“你可以试着信任我。”
李贤嘴上说得恳切,动作却没由来的蛮横。
不等她回答,她被忽然收在双臂之间,说话时,药酒的酒气也萦绕着到她鼻中。
下一刻,他埋首在她颈肩,落在她颈侧的呼吸也越来越重。
她不知道自己和几年前比起来有什么具体的变化,无非是长高了点。她不是没被他抱过,只是这次好像有些不同。
为了掩饰腰际被搂住的异样,她也担心一推碰到他伤了,便由他抱着。
许栀脑子没那么多逾矩的规训,只道是抱便抱了。
反倒是李贤自己觉得不妥。
松开她的时候,她眼中已隐去一霎时的晃动。
任何时候,就算生死关头,她都永远都是这样淡然处之。
李贤把这种淡然看成寒光,当成她的眼瞳偶尔微泛着冷意,这种凌厉近几年越发见长,尤其是她白日命令杨端和把韩仓就地斩杀之时,寒冷晦暗,让人如临深渊。
她却时而惯用一种温和谦逊来伪装自己,常令他想起来一个人,他同样也有这种泰然自若的神色。
“月余不见,张良把你教得很好。”
许栀笑笑,“不如你教得好。”
他微微怔住,只听她道:“你教我在他人面前不可随意袒露真心,又教我不要以身犯险,还教我要惜命。”
她是听进去了,但李贤却全部将这些话抛之脑后。
她将几日前的揣摩直言不讳。
“张良能成我的老师,你不应该乐见于此?我本左右也想不通父王为何要让他做我的老师却又不给他少傅的官职。现在我想通了,”
扬起张精致的脸,眼中飞浪洒过白沫的水花,她一笑,宛如雪中红梅,鲜色月季。
她垂眸,“章邯,吕泽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