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见到她的时候,并不算意外。
许栀从他言谈之中丝毫没有听出楚国联姻的事情。
她在问到颍川郡的时候,他语重心长地与她说了一些话。
关于张平。张良的父亲。
当日李斯在韩国用计让张平将家资封在新郑,后面他们一大家子又被迁徙来了咸阳,明面上是移居,实际上是监视。
李斯说,韩相不是一个能忘记过去的人。
“廷尉。事情还不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没有证据说明张平参与了颍川叛乱。如果是有人嫁祸于他,张家岂不无辜?”
“颍川郡的事情一旦被公开,再被人添油加醋地上呈,如果有人想要拉张平下水,不只是张家,依照秦律,公主在新郑行事并不真实……也可能会殃及其身。”
李斯什么都知道。
她对嬴腾那边刻意隐瞒了张垣当日放火的事情,也隐瞒了张良那时候企图毒杀她。
现在也是,明明是他暗搓搓地走到他身边一把就把那只兔子给提起来,然后仗着他长得高,放在了台子上,兔子很快就在院子里蹦来蹦去。
李斯道:“公主把事情想得简单了。首先万一张家真的参与其中,其次,故韩王还在,故臣相国也在。如何能让流落之人不存异心?”
许栀心一沉。燕丹出逃,嬴政有意放他走。没想到,他在背地里做了那么多事。
许栀回避了她的感情,李斯毕竟是朝臣。
李斯清楚嬴荷华与他一样,都是为了大秦能一路通畅地统一天下。
门外的落雪更深了一些,雪地上多了好多梅花的脚印。
许栀看到门纱外,李贤的影子被李左车的影子给拉着。
许栀凝噎,想起张垣看她那种眼神,她的视线从盯着面前的杯盏,移到李斯的身上,半晌才开口:“廷尉……还可以教教我吗?”
“那便让他死。”
荆轲的事情,不便让李斯知晓,还是让李贤暗示更为合理。
李左车的声音又添上了哭腔,“我一点儿也不想和兄长在一起待太久……”
“好了好了。我去帮你逮好不好?”
李左车大概是从这个时候才慢慢意识到,他真的是这个家里最不会骗人,最不会说谎的人。
李斯在屋内没出声,但听到了外面的对话。李贤果然最像他,他欺负李左车,跟他以前读书的时候欺负韩非的手段差不多。
嬴荷华公主闯入了这样的寂静,让死寂与冰冷添上一些言谈的温度。
用墨柒的话来说:他儿子这种行为,就叫死鸭子嘴硬。
李斯续上一言:“如果事情到了危急之时,还望公主像是上次那般舍得下张良。”
小孩子说真话的时候,只要大人说他骗你的,一律都算作假话。
李斯知道这叫什么。
韩非是他在梦中折磨自己一辈子的创伤。他不愿意重蹈覆辙这种痛苦,决定以死破局。
“太子丹。”李斯简短道。
“公主对张良?”
李贤看到李左车假惺惺地把嘴巴一瘪,这种计俩他想都不用想是装的。
许栀笃定道:“张良绝不可能参与颍川郡叛乱。颍川出事的时候,他和我在邯郸。”
李斯宽慰道:“臣知道公主一直费心保住张良。臣也感念他与大王做交易,救下韩非的事。公主放心,如若张家没有沾染此事,臣定不会让他们遭受非议。公主要做的就是一定确保张家的口风,确保他们没有做过这件事。”
李左车只能仰头,真的开始放声哭,手里还黑乎乎地,像是抹了把炉灰,他就往许栀怀里抱,她的衣袍也不慎被弄脏了。
只要他说没有就没有,懒得管别人怎么想。
许栀笑笑,“所以廷尉明白了吗?任何人都不得伤害张良,包括我自己。”
可是他这个哥哥居然说没有。
“公主敢保证张家没有参与其中吗?”
许栀哄了两声,李左车咬牙切齿又害怕李贤的表情浮现在脸上,令她忍俊不禁。
她接话,眼神凌厉。
许栀回头,李贤身边已经没有人影了。
那为什么!他之前只是偷喝了一口,差点被他给追着打!!
“有,有,你就有!”
从他记事开始,除了大哥之外,家里其他人早就心口不一惯了。
李斯原本安静的府邸,很快又被哭声给充盈。
“公主姐姐,兄长把兔子放到雪地里了,他就是不给我玩儿。”
李斯又想到楚国,万一诅咒无解,她一及笄就要嫁去楚国。
许栀点点头。
李左车也快要被气得结巴了。
许栀哪有闲心去判断这种事!她伸手扯了李贤的袖子一下,瞪了他一眼,“你又把他弄哭了。”
“张平或者张垣,公主可敢笃定?”
确保。
李斯僵住,未曾知道她对张良的感情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她再无法出手。
“如果太子丹有意拉张良下水,”
许栀从来没想过还可以给李斯打打感情牌,“我知道廷尉为难,我并非求您做徇私枉法的事情,只是请廷尉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