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被我逗的咯咯一笑,接着说道:“我记得那时也就五六岁,大街上有个行善的人家,一个60多岁的老大爷,头发花白,微胖的身子,满面的笑容,看着就很慈祥,他在街上摆了一个长条的筐,上面盖着白布,凡是来到近前跟他要饭的人,他都会笑呵呵的从白布底下掏出一个牛舌头状的玉米饼子递给人家,但是一个人一天只能领一个,我对这个印象太深了,听说这家人也是逃荒出来的,在当地混好了,所以才行善。” 他停了会儿,接着说道:“1958年的时候,要饭都没地方去,咱们200多人的小村子,因为吃不上饭,有40多人都没熬过去,春天青黄不接时,河水刚化冻,连树叶子都没有,多亏了咱们村儿北排水渠的万亩苇滩,苇滩里有一种菱形状的草,有人的大拇指那么粗,外面包着一层绒毛一样的皮,剥去皮后,里面是像白薯一样的粉状物,挺甜的,那时,全村人都在苇滩找它挖出来吃,这种草救活了半庄人,咱们村里人都管他叫救命en!” “现在50多岁往上的人都知道它,可光吃这个也不行啊,再说了也没那么多,后来又有人在大埝上挖出蛤蟆,大伙儿就又都在大埝上挖冬天入眠的蛤蟆,总算度过了春天,那些老弱病残的大部分人都饿死了,到了5月份时,国家发了一些救济粮,每人一两、二两的,慢慢地就把那年头过来了。” 他说到这里长长的唉了一声:“这辈子啥都经历过,现在总算过上好日子了,种啥长啥,想吃啥买啥,现在老了,干不动了,国家又给老年人补贴,这一年,我们两口子国家给了2000多块钱,在农村国家给的钱比一个好儿子给的都多!这么好的日子,谁能想到啊?” 说完他笑了笑,晚上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回想着白天大叔我们爷俩的谈话,想着想着心里直笑,这么小的一个村子,也有着几百年的历史,也不知道历史上都出现过哪些人,哪些个事儿,就这么的,一代人一代人的过去了,如果每一代人或每一个50年都记录一下,虽不及名人传那般侠肝义胆,荡气回肠,但也至少算得上丰富多彩、道尽平凡人酸甜苦辣的有趣故事了吧,不论好历史还是坏历史,也能让后人借鉴亦或是欣赏吧! 想着想着,我脑海里就出现了,年少时在小河面上玩耍的景象,我们小的时候,社会刚刚摆脱饥饿,但家里除了正顿饭,也不让吃别的,零嘴零食的一概没有,村里的供销社凭本就可以买醋和盐,糖什么的,一年一家只有一斤,嘴里根本就沾不到甜味。 春天时我们就到北河埝的河边儿,拽芦苇根儿吃,北河埝的岸上,绿柳成荫,每棵树都有一尺多粗,河边的浅滩上,有刚露出头的紫红色的苇椎,我们通常都找斜着长在淤泥里的苇椎,顺着斜的方向一拽,不用费劲儿就能拉出一米多长、有大拇指粗的苇椎,苇椎根儿白白的,我们把它放在水里洗净,用手把它断成一节一节的,这玩意儿脆的很,用手一掰就断,放在嘴里一咬,咔咔的响,带着泥土味的甜汁,顺嘴角流下来,咽到嘴里冰冰凉凉的甜,嗓子眼儿从里到外都觉得舒爽,如果玩累了口干时咬一口,更有滋味,无法形容,有点儿像现在夏天,热的口干舌燥,喝一口冰凉爽口的可乐的感觉,现在中医讲的芦根儿去尖儿消炎,说的可能就是这个过程。 放暑假时,赵刚、老六,我们四五个孩子,专门爬那些长在岸边向水倾斜的柳树,因为这样的柳树,通常都有向水方向横着长的大树叉子,我们躺在上边休息,即使掉下去,也是直接掉在水里摔不坏,有时热了,干脆直接往水里跳,玩累了就爬上去,躺在树杈上,闭上眼,歇一会儿。 农村的夏天一点儿也不聒噪,除了蝉鸣和少许的几声蛙叫,再无其他声音,仰头是蓝天白云,远处望去,是与天相连,一人多高的像绿色海洋一样的芦苇荡,偶尔在某个地方,就“砰”的一声,飞出白色的大鸟,我们都叫它长脖老等,这种鸟高腿长腰,走起路来慢条斯理,它搭的窝,像大草球一样,老远就能看见,这是一种笨鸟,下绿皮的蛋,比鸡蛋小,一窝有六七个,比在树上搭窝的布谷鸟下的白蛋好吃,它的蛋也可以腌咸了煮着吃。 芦苇荡里还有一种叫喳喳雀的鸟,这种鸟儿特别的巧,它搭的窝最好看,含金量也高。它通常找四根粗苇子杆,用细草慢慢的缠绕,从远处看,像四根苇杆上搭了个小皮球一样,圆滑细腻。一般我们找到它们的窝,就会有两只鸟在我的头上乱飞,“喳喳喳”的叫,好像在喊:“快走!快走!”到了晚上我们就到河滩里照蛤蟆,蛤蟆受到惊吓时,“噗”的一声就跳进水里的苇根处,我们用手电顺着苇叶一照,便能看见苇根处的黄鳝和泥鳅,在落水的苇叶处乱钻。北大埝的万亩苇滩,承载着我们太多的乐趣,是属于我们这一代人少年时代的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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