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然不敢撒谎。”乐然垂下头,语气坚定。
一颗烛花悄然炸开。在明明灭灭的烛光中,乐然从新婚夜的交易说起,一直讲到钟景明遇见洛儿后吃下的假死药。
“既然你一早知道他的计划,为何不来禀告我,又为何眼睁睁地让他吃下那药?”
“因为世子并不想死,但府中却有人想要他真死。”
空气再一次寂静,过了很久,长公主都不曾开口。
“世子虽然顽劣,但知忠孝,懂礼数。他知道荣妃娘娘的事,所以不敢对长公主提起洛儿的存在,宁愿假死离府也不愿长公主您伤心。但是同样的,他既然知道长公主的对青楼女子的厌恶,当初又怎会与这等身份的女子交心。”
乐然抬头,双眸直视着长公主,“最重要的是,假死药这等太医都诊不出来的东西,景明一个只知玩乐的高门世子,又是如何得知,又是从哪里弄来的。”
长公主再次沉默,乐然没有催促,让她静静消化这一事实。
“其实我曾同意过。”长公主转头望着漆黑的棺木,哑着嗓音开口,“只要那女子不进侯府,不舞到我跟前来,明儿可以将她养在外面,我可以当作不知道。”
“诗兰告诉他的时候,他很高兴。但是没过多久,明儿就到我跟前认错,说他会顾忌我的心情,会与那青楼女子断绝往来。我以为他是长大了,终于知晓是非。没想到,他那时就已经存了这样的心思。”
长公主定定看着地上跪着的乐然,伸手将她扶起,“你们新婚当夜,明儿奇迹般好转。第二天我去庙里还愿,但是慧智大师说,明儿的那一劫,还没到。”
她喃喃道,“原来是这个意思。”
“长公主,世子曾说安顿好后会给府里写信。如果幕后之人当真要出手,定然不会让世子有活过来的机会。”
“我懂你的意思了。”长公主混沌的思维逐渐清晰,她的眼里又有了神采,“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乐然点头,“以世子的性格,与其去限制他,不如让他自己撞一回南墙。乐然拙见,只有世子自己醒悟,才会知道长公主的一片苦心。”
温室的花朵永远无法躲过风雨的摧残,他们只会抱怨今天调试的温度和水量不够舒适。只有亲身奔赴无垠的旷野,才会知道需要多大的心血才培育出他生长的土地。
“难为你了。”长公主叹了口气,“这本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没想到还要你一个小辈替我忧心。这府里水太深,你实在没必要牵涉其中。左右你和明儿还未圆房,若你不愿意,我替他给你一封放妻书,放你离开。”
乐然摇头道,“自乐然进府以来,是长公主处处维护,教我新知,灵堂之上,也是您和侯爷护住乐然。除非您和祖母一样,要赶乐然离开,否则乐然永远是您的儿媳。”
说着,乐然又要下跪,被长公主一把扶住。
“我怎么可能赶你离开。”
聪明,机敏,谦逊,好学,危难时刻不离不弃,这样的孩子,若不是慧智大师指引,只怕这世上都难找到一个。
“你是我认定的儿媳妇,既然唤我一声娘,我永远站在你身后。”
“谢谢娘。”乐然笑道,“就像白日说的那样,我生是侯府的人,死是侯府的鬼。除非您不要我了,否则乐然绝不离开。”
两人坦明心意,长公主唤来诗兰随她去更衣。
“我得为景明留一条后路。”这是长公主离开前最后说的一句话。
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此时宫门已开,她要趁事情进一步发酵之前进宫一趟。
与司之瑶接圣旨和吴氏换嫁不同,钟景明假死,可是实打实地犯了欺君。只是这话要怎么说,还得在路上细细琢磨。
祠堂中又只剩乐然一人。
一片寂静中,陡然响起一阵小声而又诡异的呜咽,一摸白色自窗外快速闪过消失不见。
乐然猛然回头,门窗关得死死的,并无其动静。
身旁棺木静静地置于木架上,漆黑的表色似乎散发出一股不祥的气息。
听错了?
乐然悄然从地上起身,拿过用来剪烛芯的剪刀反手藏于身后,小心地屏住呼吸步履轻巧地行至门前。
门外很静,空旷的厅中似乎只余她一人的呼吸声。
她耐心地靠在门上听了一会,外面仍十分安静。就在她要开门一探究竟时,突然又有脚步声响起。
那声音由远及近,一点红光在门外停下,脚步声也停至门前。
“吱呀。”
门被拉开,乐然手持剪刀猛然发难,待看清来人时又猛地顿住急忙收手。
“夫人?”
正开门的悦儿被她吓了一跳,手持灯笼惊愕地望着她。
“你怎么过来了?”乐然揉揉眉心,受上一世北疆战场的影响,在夜晚她多少有些警惕。
“天快亮了,奴婢来接夫人回去。”悦儿也是被她吓得不轻,这会说话都是心有余悸的。
“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已经卯时了。”
悦儿将手中灯笼放下,到厅中将几颗快燃尽的蜡烛换下。
乐然抬头望望着院中的天色,仍是漆黑一